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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衛天元笑道:「我還未到勘破色空的境界,最少我還要慰我的莫愁呢。不過造化弄人。既是有如一場槐夢,那也無所謂煩惱了。」笑聲中多少帶點蒼涼與自嘲的意味。

  上官飛鳳知道他貌似豁達,其實心中還是頗有感傷的,暗自想道:「聯話說;試看棋局情形,問誰能識?他將棋局比作人生,卻不知我如今所佈的也正是一個棋局。倘若有那麼一天,他識破了我這個棋局,他還會不會慰我莫愁呢?」

  兩人各懷心事,回到旅舍。衛天元輾轉反側,聽得打了三更,仍是未能入睡。

  忽聽得隔房的上官飛鳳說道:「衛大哥,你還沒睡嗎?明天一早,咱們還要趕路呢,快點睡吧,別想心事了。」

  說也奇怪,衛天元聽她說了這幾句話,就好像著了催眠一樣,睡意突然加濃,隱隱似乎聞得一股甜香,眼皮睜不開來,迅即就陷入熟睡之中。

  一覺醒來,東方已白。上官飛鳳已經坐在他的身旁了。

  衛天元起身洗臉,說道:「昨晚你是用迷香催我入夢吧?」

  上官飛鳳告了個罪,笑道:「我這迷香只是幫你熟睡,對身體毫無害處的。說起來還要多謝你呢。」

  衛天元莫名其妙,問道:「多謝我甚麼?」

  上官飛鳳道:「多謝你對我放心呀。以你的內功造詣,假如你對我稍有戒備,我這迷香就不會奏效了。」

  衛天元不覺笑了起來:「我不放心你還放心誰,難道我還擔心你害我嗎?」

  上官飛鳳似笑非笑的道:「那可說不定啊!」

  衛天元道:「好,別開玩笑了,說正經話吧。你催我入夢,是不是抽身去幹了別的事情?」

  上官飛鳳笑道:「你不會擔心我是去偷漢子吧?不錯,昨晚我是出去了一會兒。我幹的甚麼事情,待會兒你就會明白。」

  房錢是昨天一進來就付了的,他們收拾好行囊,便即出門。

  忽見孟仲強正在和客店的一個管事說話,神情似是甚為著急。

  「這位葉大夫外號賽華陀,些許小病,包保藥到回春。不過他的脾氣有點怪,也不知能否請到。我這就派人去請他,要是請不動他,還有……」管事故意抬高那個葉大夫的身價,用意自是不外希望多得賞錢。萬一那時大夫業已出診,當真請不到的話,他也有個交代,另請一個名氣較小的大夫。

  孟仲強不待他說完,便即說道:「不用你派人去了,我自己去。請你把葉大夫的地址告訴我。這點銀子,你拿去喝杯酒。」說是「一點銀子」,其實乃是一錠十兩重的銀子。管事眉開眼笑,當然樂得由他們自己去了。接過銀子,立刻就把葉大夫的地址寫了給他。

  衛天元隱隱猜到幾分,正想問上官飛鳳,上官飛鳳已在低聲說道:「原來這裏還有一個你的老朋友,我卻還未知道呢。」

  衛天元跟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那邊有三個人,像是一主二僕,兩個僕人正在替主人套車。主人是貴公子模樣,拉車的兩匹馬也是口外(張家口)良駒,只那副銀鞍恐怕就要值上一百多兩銀子。

  那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御林軍統領穆志遙的大兒子穆良駒。

  衛天元暗自想道:「這小混蛋想必是知道我要來江南的消息,特地追踪來了。」笑道:「看來我的面子倒是不小,穆家的大少爺都來給我送行了。」

  上官飛鳳道:「聽說他在北京西山曾經給你打過一頓。」

  衛天元道:「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他還未夠格稱作我的老對頭。」江湖上的習慣用語,「老朋友」和「老對頭」在某些場合是可以調換使用的。

  上官飛鳳道:「你是不是後悔將他打得太輕?」

  衛天元道:「打,我是不想再打他了,只是討厭他陰魂不散似的跟著咱們上揚州。」

  上官飛鳳道:「這個容易,我給你打發野鬼遊魂。」

  衛天元忙道:「此地不可胡來。你一胡來,咱們的身份反而暴露了。」用的是傳音入密功夫。

  上官飛鳳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數。」

  她走過去,嘖嘖讚道:「好兩匹白馬,馬鞍是銀子打的吧?」

  她已經改容易貌,不過還是女兒本相,雖然沒有原來的美貌,也有幾分姿色。

  那兩個隨從正在喝罵,穆良駒卻笑道:「小姑娘你也懂得相馬嗎?」

  上官飛鳳道:「相馬我是不懂的,但這樣神氣的白馬我從未見過,還有這副銀鞍……」作出不勝羨慕的樣子,說著、說著,就伸手去摸那兩匹白馬。

  穆良駒笑道:「你要穿金戴銀那也容易,跟我……小心馬兒踢你!」話猶來了,一匹馬已經揚起後蹄。上官飛鳳連忙跑開,伸伸舌頭說道:「你這匹馬好兇,我可不敢惹它們了。」

  穆良駒本想和她調笑的,但一想這個姿色平常的女子假如真的為了想穿金戴銀跟他的話,那不是自找麻煩?也就不敢胡亂風言,由得她去了。

  出了旅店,衛天元道:「適才你搗甚麼鬼?」

  上官飛鳳道:「也沒甚麼,不過在兩匹馬的身上也做了一點手腳。大約一個時辰過後,這兩匹口外名駒就會倒地不起,變成半死不活的病馬了。」

  衛天元笑道:「你這手段可是真絕,一個時辰過後,那位穆大少爺是正在乘著馬車的,馬倒人翻,大少爺要變作滾地葫蘆了。他變了滾地葫蘆,恐怕還莫明所以呢。」

  上官飛鳳道:「你不是討厭他像冤鬼一樣跟著咱們嗎;這麼一來,他即使還是冤魂不散,這兩天咱們總可以擺脫他了。」

  衛天元道:「但只可惜了那兩匹名駒。」

  上官飛鳳道:「那兩匹馬也不會死的,不過要過了三天,才能慢慢復原。咦,你怎的又皺起眉頭來了,在想甚麼心事?」

  衛天元道:「馬不打緊,我問你,孟仲強急著去請大夫,病人不問可知,當然是凌玉燕了,是不是你在凌玉燕的身上也做了手腳。」

  上官飛鳳道:「你料得一點不錯,我對待她就好像對待那兩匹馬一樣。」

  衛天元吃了一驚道:「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上官飛鳳笑道:「你放心,那兩匹馬我都捨不得弄死,怎能弄死她呢。不過給她一點小小的懲罰而已,比那兩匹馬所受的還輕。」

  衛天元道:「究竟是甚麼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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