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幻劍靈旗 | 上頁 下頁
五〇


  楚天舒道:「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

  齊漱玉道:「你不是也曾說過,要我忘掉過去的麼?」

  楚天舒道:「忘掉過去不愉快的事情,但我卻盼望重新見到你的笑容。」

  齊漱玉道:「你何不說得簡單明白一些,你是要我忘掉一個人呢?」

  楚天舒嘆道:「要忘掉一個人是不容易的,不過……」

  齊漱玉道:「不過,你希望我能夠慢慢忘記他,是麼?」

  楚天舒點了點頭。齊漱玉道:「為甚麼?」

  楚天舒心道:「她這樣迷迷惘惘,不點醒她恐怕是不行了。」說道:「你再想念他,今後恐怕也是難以見到他了。除非你到崑崙山去,崑崙山與揚州相隔何止萬里之遙;路途遙遠還不打緊,崑崙山上還有一位上官姑娘呢!」

  齊漱玉忽道:「你忘記了姜姐姐麼?」

  楚天舒道:「我和她不同。」

  齊漱玉道:「有甚麼不同?你不也是永遠見不到她了麼?」

  楚天舒呆了一呆,說道:「你也覺得對。我和她是死別,你和他是生離。這一點是相同的。但是……」

  齊漱玉道:「但是甚麼?你不愛姜姐姐?」

  楚天舒嘆口氣道:「我不否認,我對她是曾有過愛慕之心,亦僅止於愛慕而已,待我知道她的心裏只有你的衛師兄之後,我早已不存非份之想了。我和她不過是同門之誼。而且她對你的衛師兄,亦是始終如一,從來沒變過心。」弦外之音,衛天元乃是負心漢子,不值得她去思念。

  齊漱玉心裏也是暗暗嘆了口氣,想道:「元哥是否對姜姐姐負心,我不知道。但一直以來,他的心裏也是只有姜姐姐一人的。唉,我和舒哥其實都是同病相憐!」

  「你錯了!」她抬起頭來,對楚天舒道:「元哥他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我並不恨他!要恨也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是用不著大哭一場來發洩的。」

  楚天舒對她的話似乎感到意外,說道:「你、你恨你自己?」

  齊漱玉說道:「不錯,恨我自己。過去的我,正如你說那樣,說得好聽是天真,其實乃是幼稚。元哥一直把我當作小妹妹看待,我卻一廂情願癡戀於他,去年他跑到洛陽去阻止姜姐姐嫁給徐中岳,我曾經在他面前哭過,希望他不要去做這件事情,他沒有聽我勸告。如今他又跟那位上官姑娘走了,我知道同樣也是勸不轉他的。不過,這次我是不會哭了。」

  吐出了她心中的積鬱,雖然沒有哭出來,臉色已經不似剛才那樣沉暗,開朗多了。

  楚天舒道:「你不恨別的人嗎?」

  齊漱玉道:「說老實話,我有點恨那位上官姑娘。恨她在姜姐姐手中奪走元哥。」

  楚天舒道:「我對她說不上恨,但卻也多少有點疑心。」

  齊漱玉一怔道:「疑心?」

  楚天舒道:「那天我們在她的寓所沒找到她,卻碰上那白駝山的小妖人。未免太巧合了吧?」

  齊漱玉道:「你懷疑她和那小妖人是有勾結?」

  楚天舒道:「她這一家,本就是介於邪正之間的人物。白駝山主也是在西域的,那小妖人受她指使,也不稀奇。」

  齊漱玉道:「但那碧靈丹是誰留給咱們的?」

  楚天舒道:「也可能是那位上官姑娘。她指使那小妖人傷了我們,又由她暗中救了我們。這樣,一來可以將咱們送出京師,免得你在她與衛天元之間也插上一腳。二來若是她的陰謀敗露,咱們也還是必須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齊漱玉悚然一驚,說道:「若是當真如你所言,她這樣的工於心計,那就更可怕了!」其實上官飛鳳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壞,但他們的猜測,卻也可說得是對了一小半。

  齊漱玉嘆道:「這位上官姑娘為了得到她所喜歡的人,可也說得是煞費苦心了。但我卻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楚天舒道:「甚麼事情?」

  齊漱玉道:「她為甚麼要把姜姐姐的靈柩運往西域,難道她不怕衛師兄睹物思人。我不相信衛師兄忘得了姜姐姐,尤其姜姐姐是死在他的懷中的。」

  楚天舒道:「雪君的遺體雖然是由她收殮,靈柩卻未必是運往西域。」

  齊漱玉道:「你說她會另外擇地安葬姜姐姐?但衛師兄也會問起的呀。他若是不能親自為姜姐姐料理後事,怎得安心?」

  楚天舒道:「那就是他們的事了,那位上官姑娘能幹之極,想必她有應付衛師兄之法,咱們也不必為她杞人憂天。」

  他料想上官飛鳳自有應付之法,倒是料得很準。但他卻怎麼也料想不到,上官飛鳳乃是對衛天元撒下大謊,說是由他把姜雪君的靈柩運回揚州的。

  齊漱玉點了點頭,說道:「你也說得是,只要那位上官姑娘真的是那樣深愛衛師兄,能夠給衛師兄以幸福,我也不會恨她了。」

  在楚天舒的善言開解之下。齊漱玉果然愁思漸減,未到揚州,她的臉上已經恢復了笑容。

  ***

  衛天元與上官飛鳳改容易貌,各懷心事,同往揚州。

  雖然是各懷心事,但一路同行,兩人之間的感情倒也日益增進了。

  衛天元對江湖上的事情甚為熟悉,上官飛鳳的見聞比他還更廣博,兩人談江湖軼事,武林異聞,路上一點也不寂寞。衛天元平生從沒交過一個真正的朋友,和姜雪君也只是童年伴侶,分開之後,便即會少離多。這次得與上官飛鳳萬里同行,縱然還未能說得上他已經受上了上官飛鳳,但也漸漸覺得她的友誼的可貴,甚至引為平生知己了。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從冰雪滿途的北國來到了春光明媚的江南,正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時節。值個時節,北國都已解凍,江南則更是暖風吹得遊人欲醉了,衛天元的那顆冰冷的心,亦已是在不知不覺之間解凍了。正是:

  春風吹得情懷熱,舊夢如煙莫再尋。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