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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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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漱玉道:「你若把我當作妹妹,你就該讓我知道真相,我受得住的!衛師兄和那位上官姑娘早已有了私情,是吧?」 原來她的確是已經「知道」的。不過在未曾得到進一步的「證實」之前,她仍未敢相信而已。 她的「知道」,乃是耳聞,而非目擊。 她和楚天舒回到北京那天晚上,是住在震遠鏢局的。那天晚上,她在無意之中聽見兩個鏢師背後說人閒話。 一個說道:「如此說來,翦大先生雖然維護那個小子,那小子是正是邪,還未知道呢。」 另一個道:「是呀,即使他報仇一事無可非議,但他也是一個負心漢子!唉,他的舊情人還是武林中著名的美人呢,遭他拋棄,如此下場,真是可憐!」 第一個鏢師笑道:「這小子倒是艷福不淺,側剛失了舊愛。又得新歡。」齊漱玉一出現,他們立即停止交談,但那古怪的笑容卻還掛在那個鏢師臉上。 齊漱玉再糊塗,也猜得到他們說的那個「小子」是誰了。 現在,她的這個猜測,更從楚天舒的語氣和神色之中得到了證實。 她咬著嘴唇,口角沁出血絲,心頭已在滴血。她不僅是為自己傷心,更加為姜雪君感到不值。「他怎能是那樣的人?那樣一個負心的人!」她不願意相信,一千個不願意相信,一萬個不願意相信!儘管從楚天舒的臉色她已知道「不妙」,但還抱著萬一的希望,希望從楚天舒口中說出的話不是那樣,即使那只是騙她的話也好。 楚天舒憐憫的目光撫慰著她,說道:「不錯,我也聽得人家這樣說。但人言未必足信,你就當作沒有聽見吧。好在,你還沒有受到他的傷害!」 楚天舒是把聽來的「閒言閒語」信以為真的,他不願意欺騙齊漱玉,因此他所能給予她的安慰,也只能說到這個限度了。 但這樣的「安慰」,說了等於沒說。「人言未必足信」,「未必」而已。反過來說,也是未必就是捏造的啊。 齊漱玉不願意相信她的「元哥」是「那樣的人」,但卻不能不信了。 「足信也好,不足信也好,哥哥,你說下去!」齊漱玉道。 「你要知道的,我都已經說了。」楚天舒道。 齊漱玉道:「不,我知道你還有些話是未曾說出來的。你一開頭,就叫我別怪你是多疑。那麼,是甚麼事情令你『多疑』?這件事情,你都未曾說出來呢?」 楚天舒給她纏得沒有辦法,心裏想道:「事情的真相,她總是會有一天知道的。告訴她也好,讓她斷了對衛天元的癡情,她縱然免不了要大大的傷心一次,那也還是值得的。勝於讓她繼續那永遠沒有結果的癡戀,日後更加傷心!」 他想了一想,說道:「那只是別人的猜測之辭,甚或只能算是流言蜚語而已。」 齊漱玉道:「是流言或是事實,我會自己判斷的。你說出來吧。」 楚天舒道:「鏢局有人議論,說是姜雪君之所以服毒自殺,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了衛天元愛上了別人!」 齊漱玉道:「你說的這個『有人』,可是湯懷義麼?」 楚天舒道:「不錯,那日秘魔崖之戰,他是在場的。他說衛天元和上官飛鳳那日並肩作戰,態度十分親熱。因此,他認為衛天元那日沒有受傷,恐怕也會跟上宮飛鳳走的。」 齊漱玉道:「但姜姐姐是死在他的懷中的。」 楚天舒道:「他們畢竟是相愛過多年的人,在姜雪君臨終之際,衛天元總也不免有點悔意吧?而姜雪君死在他的懷裏,也正是對他的一種懲罰啊!」 齊漱玉打了個寒噤道:「懲罰?」 楚天舒道:「她是要讓他永遠欠下感情的債,這不是最重的懲罰嗎?」 齊漱玉又打了個寒噤,說道:「不,我知道雪君姐姐的為人,她不會是存心讓元哥受到懲罰的。她死也要死在元哥懷裏,那只能是表示她對元哥的一往情深,生死不渝。」 楚天舒道:「我說過這只是別人的猜測,我也相信雪君不會有此存心,不過她有沒有這個存心是另一回事……」他本來有些話要說下去的,但一看齊漱玉忍著眼淚的模樣,卻是不忍說下去了。 但齊漱玉當然知道他要說的是甚麼,而她自己也正是這樣想的。 「不錯,雪君姐姐即使沒有這個存心,但元哥若是還有良心,他又怎能不終生抱疚?」 又再想道:「唉,假如元哥真是移愛於那位上官姑娘,可真是對不起雪君姐姐了。最傷心的還應是她!嗯,死在情人的懷裏雖然是種幸福,但假如情人早變了心,就不能這樣說了。假如換了是我,我是不會做這種傻事的。但也不可能是我,元哥,他。他從來沒有像對雪君姐姐那樣待我!」 突然她明白了楚天舒剛才說的「好在你還沒有受到傷害」那句話的意思了。是呀,沒有愛又那來的傷害?從衛天元來到她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是一直把她當作小妹妹的!楚天舒不禁有點擔心,說道:「妹妹,事情已經過去,你莫再想它了。」 齊漱玉也不知聽見他這句話沒有,忽道:「哥哥,你真好!」 楚天舒一怔道:「我有甚麼好?」 齊漱玉道:「雪君姐姐死了;我知道你也是非常傷心的。你卻抑制住自己的傷心,對我還是那麼體貼,只是怕我傷心!」 楚天舒心中悲痛,勉強笑道:「你是我的妹妹嘛,我當然不忍見你傷心!」 齊漱玉忽地有個「滑稽」的感覺:「元哥那才真正像是我的親哥哥,這個『哥哥』卻是來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他對我卻好像真的比元哥還好。」由於這個哥哥來得太過「突然」,她直到如今,還是不很習慣於把楚天舒叫做哥哥的。 楚天舒道:「你還在想你的衛師兄嗎?」 齊漱玉咬著嘴唇道:「我,我不知道。」 楚天舒忽道:「你若把我當作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齊漱玉道:「你說。」 楚天舒道:「你要哭的話,現在就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吧!我試過的,哭過之後總會好些。」 齊漱玉沒有哭,眼睛望向遠方,仍然好像在想心事。 楚天舒柔聲說道:「妹妹,別這樣癡想了,這樣下去,會弄壞身子的。聽哥哥的話,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吧。」 齊漱玉這才回過頭來,緩緩說道:「求我的事情,就只是要我大哭一場嗎?」 楚天舒道:「但願你哭過之後,能恢復原來模樣。」 齊漱玉道:「原來的我是甚麼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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