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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齊漱玉道:「如此說來,這上官雲龍豈不是西域武林的第一號人物了?」

  楚天舒道:「他豈只是威震西域,他做了西域十三家門派的宗主,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中原黑白兩道的首腦人物,許多人也都知道有那四句話。名門正派的高手或者還不怎樣害怕他的幻劍靈旗,邪派中人卻是聞幻劍靈旗之名而喪膽的。」

  齊漱玉道:「怪不得上官飛鳳亮出幻劍靈旗,穆志遙請來的那些三山五嶽人馬就不敢和衛師兄為難了,但你說她這次使出幻劍靈旗來救衛師兄,恐怕還含有別的意思,那又是甚麼意思呢?」

  楚天舒道:「我已經說過,這靈旗乃是上官世家的旗號,好像鏢局的鏢旗一樣。這靈旗上官雲龍極少使用,因為他已經無須打出旗號,就可以號令西域的武林了。不過,除了用來號令武林之外,上官家的靈旗還有一個用途。」

  齊漱玉見他似乎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不覺疑心大起,說道:「別賣關子了,爽快說吧。還有甚麼用途?」

  楚天舒道:「像鏢局的鏢旗一樣,鏢旗是用來保護本鏢局的鏢銀的。上官家的靈旗倘若不是由上官雲龍本人親自用來號令武林,而是由他的家人使用的話,更說得確切一些,他只有一個女兒,這靈旗由他的女兒使用的話,就只能是用來保護他們這一家的家人的了。亮出靈旗,即是要別人知道這個人是上官這一家的家人。」

  齊漱玉皺眉道:「你說得這樣囉裡囉唆,我還是不怎樣明白。他只有一個女兒,那,那……」

  楚天舒道:「對不住,我只能說到這個地步,辭不達意,那也沒有辦法。」

  齊漱玉迭聲說了:「那、那、那又……」之後,驀地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那位上官姑娘已經是把衛師哥當成她家的成員之一,那、那即是說……」她心裡一陣酸,話聲戛然而止。但誰也聽得明白,「那即是說,她已經把衛天元當成夫婿了。」

  「衛師兄不知是否已經知道她這次打出靈旗的用意?」齊漱玉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問楚天舒。

  楚天舒澀聲道:「我不是你的衛師兄。這話恐怕只有問他自己才能知道。」齊漱玉感覺到他的目光中已是好像有對她憐惘的神色。

  齊漱玉心頭一跳,說道:「哥哥,你不要瞞我,我知道你要說的是甚麼!」

  楚天舒道:「你別胡猜亂想。」

  齊漱玉道:「甚麼胡猜亂想,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嗎?」

  楚天舒道:「你知道了甚麼?」

  齊漱玉道:「你若把我當作妹妹,你就該讓我知道真相,我受得住的!衛師兄和那位上官姑娘早已有了私情,是吧?」

  原來她的確是已經「知道」的。不過在未曾得到進一步的「證實」之前,她仍未敢相信而已。

  她的「知道」,乃是耳聞,而非目擊。

  她和楚天舒回到北京那天晚上,是住在震遠鏢局的。那天晚上,她在無意之中聽見兩個鏢師背後說人閒話。

  一個說道:「如此說來,翦大先生雖然維護那個小子,那小子是正是邪,還未知道呢。」

  另一個道:「是呀,即使他報仇一事無可非議,但他也是一個負心漢子!唉,他的舊情人還是武林中著名的美人呢,遭他拋棄,如此下場,真是可憐!」

  第一個鏢師笑道:「這小子倒是豔福不淺,側剛失了舊愛。又得新歡。」齊漱玉一出現,他們立即停止交談,但那古怪的笑容卻還掛在那個鏢師臉上。

  齊漱玉再糊塗,也猜得到他們說的那個「小子」是誰了。

  現在,她的這個猜測,更從楚天舒的語氣和神色之中得到了證實。

  她咬著嘴唇,口角沁出血絲,心頭已在滴血。她不僅是為自己傷心,更加為薑雪君感到不值。「他怎能是那樣的人?那樣一個負心的人!」她不願意相信,一千個不願意相信,一萬個不願意相信!儘管從楚天舒的臉色她已知道「不妙」,但還抱著萬一的希望,希望從楚天舒口中說出的話不是那樣,即使那只是騙她的話也好。

  楚天舒憐憫的目光撫慰著她,說道:「不錯,我也聽得人家這樣說。但人言未必足信,你就當作沒有聽見吧。好在,你還沒有受到他的傷害!」

  楚天舒是把聽來的「閒言閒語」信以為真的,他不願意欺騙齊漱玉,因此他所能給予她的安慰,也只能說到這個限度了。

  但這樣的「安慰」,說了等於沒說。「人言未必足信」,「未必」而已。反過來說,也是未必就是捏造的啊。

  齊漱玉不願意相信她的「元哥」是「那樣的人」,但卻不能不信了。

  「足信也好,不足信也好,哥哥,你說下去!」齊漱玉道。

  「你要知道的,我都已經說了。」楚天舒道。

  齊漱玉道:「不,我知道你還有些話是未曾說出來的。你一開頭,就叫我別怪你是多疑。那麼,是甚麼事情令你『多疑』?這件事情,你都未曾說出來呢?」

  楚天舒給她纏得沒有辦法,心裡想道:「事情的真相,她總是會有一天知道的。告訴她也好,讓她斷了對衛天元的癡情,她縱然免不了要大大的傷心一次,那也還是值得的。勝於讓她繼續那永遠沒有結果的癡戀,日後更加傷心!」

  他想了一想,說道:「那只是別人的猜測之辭,甚或只能算是流言蜚語而已。」

  齊漱玉道:「是流言或是事實,我會自己判斷的。你說出來吧。」

  楚天舒道:「鏢局有人議論,說是薑雪君之所以服毒自殺,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了衛天元愛上了別人!」

  齊漱玉道:「你說的這個『有人』,可是湯懷義麼?」

  楚天舒道:「不錯,那日秘魔崖之戰,他是在場的。他說衛天元和上官飛鳳那日並肩作戰,態度十分親熱。因此,他認為衛天元那日沒有受傷,恐怕也會跟上宮飛鳳走的。」

  齊漱玉道:「但姜姐姐是死在他的懷中的。」

  楚天舒道:「他們畢竟是相愛過多年的人,在薑雪君臨終之際,衛天元總也不免有點悔意吧?而薑雪君死在他的懷裡,也正是對他的一種懲罰啊!」

  齊漱玉打了個寒噤道:「懲罰?」

  楚天舒道:「她是要讓他永遠欠下感情的債,這不是最重的懲罰嗎?」

  齊漱玉又打了個寒噤,說道:「不,我知道雪君姐姐的為人,她不會是存心讓元哥受到懲罰的。她死也要死在元哥懷裡,那只能是表示她對元哥的一往情深,生死不渝。」

  楚天舒道:「我說過這只是別人的猜測,我也相信雪君不會有此存心,不過她有沒有這個存心是另一回事……」他本來有些話要說下去的,但一看齊漱玉忍著眼淚的模樣,卻是不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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