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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上官飛鳳道:「她的父親是給徐中嶽毒死的,徐中嶽那來那樣厲害的毒藥?」

  衛天元想了起來,說道:「好像唐希舜說過,是穆家的毒藥?」

  上官飛鳳道:「不錯,穆家金狐是白駝山主的妻子,徐中嶽用來毒死薑志奇的毒藥,是白駝山主從妻子手中拿來送給徐中嶽的。姜志奇和你爹爹一樣,都是反清義士。和你爹爹不同的只是,他不屬於反清的幫會而已。」

  衛天元道:「我知道,家父生前的反清活動,是曾經得過姜伯伯許多幫忙的,他當然可以稱為反清義士。我明白了,怪不得徐中嶽要毒死他,原因還不僅是因為要娶他的女兒,怕他作梗呢。」

  上官飛鳳道:「還有穆志遙用來傷你爹爹的那把毒刀,刀頭上塗的毒藥,也是得自白駝山主之手的。」

  衛天元道:「如此說來,白駝山主也是我和雪君共同的仇人了?」

  上官飛鳳不作正面答覆,卻道:「撇開繼承你爹爹的遺志不談。如今你也應該知道,你的仇人不僅只是徐中嶽一個了吧!」

  衛天元道:「不錯,他們背後的主子暫且不提,一個穆志遙再加上一個白駝山主,已經是足夠我對付的了!我怎麼還能夠死呢?」

  人總是難免有消沉的時候的,何況衛天元是在病毒折磨之下而又失了愛侶。

  現在他體中的寒毒已經消散,心底的陰霾也跟著消散了。

  他抬起頭,迎著朝霞,沐著陽光,和上官飛鳳走出陰暗的樹林。

  「飛鳳,我有一事未明,那塊石頭你是怎樣得來的?你好像知道它的來歷?」衛天元一面走一面問她。

  「在秘魔崖之戰的前一天晚上,我曾經見過雪君姐姐。」上官飛鳳答道。

  衛天元道:「她給你的?」

  上官飛鳳點了點頭,說道:「她恐怕見不著你,叫我設法把這塊交還給你。石頭的來歷我倒是還未知道的。唉,要是我早就知道,我就會懂得她的心意,不會替她做這件事了。」

  衛天元歎道:「是啊,她把鴦石交還我,那是已經萌了與我訣別之意了。」

  上官飛鳳繼續說道:「我本來不知道它有甚麼意義的,後來見你取出同樣的石頭,放在供桌上,口中喃喃有詞,似在禱告,我就猜到這是你們的定情之物了。」

  衛天元苦笑道:「那時她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我把兩塊石頭命名為鴛鴦石,當時心中想到的。也只是希望能夠像鴛鴦一樣永不分開。唉,恐怕也只能說是兩小無猜的天真願望吧?說到『定情』,只有期之來世了。」

  上官飛鳳默然不語,心頭思潮如湧:「這件事我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呢?」

  走了一程,衛天元又再問道:「我喜歡喝家鄉的松子酒,也是雪君告訴你的吧?」

  上官飛鳳說道:「那天晚上,她整晚都是和我談論有關你的事情。小時候,你怎樣陪她到山上去采野花、捉鳥兒、撿石子,以及你喜歡的是些甚麼事物,她都和我說了。」

  衛天元道:「你能夠在荒山野嶺釀制我家鄉的松子酒,我真佩服你的本事!」

  上官飛鳳笑道:「這是我從五十裡外的三河鎮,特地請來一個頗有名的釀酒師傅,在山下一個農家加工調製的。好在他知道有這種松子酒,故此雖然不是早就釀好,他用相同的白酒,臨時加上香料調配,也將就混得過去。你覺得怎樣,還可以入口吧?」

  衛天元道:「高明極了,要不是酒中有點藥味,我都分不出來。」隨著笑道:「飛鳳,我知道你神通廣大,做這點小事,在你當然算不了甚麼。」

  上官飛鳳佯嗔道:「我都是為了你的好,你卻還在埋怨我麼?」

  衛天元道:「那裡的話。你為我浪費了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呢。」

  上官飛鳳道:「不准你再用浪費這兩個字。你的性命要比一千顆、一萬顆碧靈丹都更寶貴。莫說兩顆碧靈丹,只要是我能拿得出來的東西,我都願意用來換你。」

  衛天元歎道:「唉,你對我的恩情,我這一生恐怕也是難以報答的了。」

  說過這話,他又沉默下來,不作聲了。

  不知不覺已經走出陰暗的樹林,上官飛鳳道:「你準備上那兒?」

  衛天元卻答非所問,說道:「飛鳳,請你告訴我,雪君,她、她埋葬在甚麼地方?」

  上官飛鳳道:「我想她現在大概還在路上,未曾下葬吧?」

  衛天元一怔道:「甚麼叫做還在路上?」

  上官飛鳳道:「楚天舒將她的靈柩運回揚州去了。」

  衛天元道:「為甚麼要運去揚州?」

  上官飛鳳笑道:「你忘記了楚天舒的老家就在揚州麼?他是雪君姐姐的師兄,雪君姐姐父母雙亡,已經沒有別的親人。她的喪事他來料理,自是義不容辭。」

  衛天元皺起雙眉,上官飛鳳道:「怎麼,你不高興讓楚天舒料理她的喪事?」

  衛天元仍是默然不語,似乎在想著甚麼心事。

  上官飛鳳道:「按情理說,你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楚天舒雖然與她份屬同門,卻是去年才相識的。俗語說遠親不如近鄰,論關係應該是你和她比較深的。只可惜你們還未定下夫妻名份。」

  衛天元道:「我不是要和別人爭甚麼名份;楚天舒自願料理她的喪事,我也不想和他爭奪。只不過她的父親是葬在故鄉萊蕪的,我覺得雪君和她母親的遺骸都應該遷回原籍萊蕪,和她的父親一起安葬。」

  上官飛鳳心裡暗暗好笑:「他分明是不願意雪君葬在楚家的墓地,想不到他在人死之後,還吃這種勞什子的幹醋。」

  「要不是你這麼一提,我幾乎忘記要把一件事情告訴你了。」上官飛鳳想了一想,說道。

  「甚麼事情?」

  「姜伯母是死在洛陽的,雪君離開洛陽之時,是將母親的雪樞寄放在鮑崇義的家中的。」

  「這件事我知道。」衛天元道。

  上官飛鳳說道:「鮑崇義是姜伯伯的好朋友,也是楚天舒的父親──揚州大俠楚勁松的好朋友。」

  「那又怎樣?」衛天元問。

  上官飛鳳道:「雪君姐姐在死前三日,曾經到過震遠鏢局,見過當時尚在震遠鏢局養傷的楚勁松。他托楚勁松轉知鮑崇義,希望他們能夠為她的父母合葬。」說至此處,歎口氣道:「父母合葬之事,本是應該由她自己料理的,她卻托之別人,看來她是早已萌了死志了。」

  衛天元禁不住又流下淚來,說道:「我就是弄不明白,為甚麼她在親手報仇之後,還要服毒自盡?大不合情理了!」

  上官飛鳳道:「我也弄不明白,不過,那天晚上她和我的談話中,卻透露過一點心事,也不知是不是為了這個原因?」

  衛天元連忙問道:「她透露的是甚麼心事?」

  上官飛鳳道:「她曾經坐過徐家的花轎,雖然沒有與徐中嶽正式拜堂成親,她也引以為恥。可能她是害怕她若做了你的妻子,會連累你受別人恥笑。」

  衛天元道:「這是我和她兩個人的事,與別人何干?她若有這個想法,那真是太傻了!」

  上官飛鳳道:「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必追究她的死因了。咱們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吧。」

  衛天元望向遠方,一臉迷茫的樣子,良久,良久,方始說道:「她托鮑崇義為她的父母合葬,咱們就更不能讓她孤伶伶的葬在另一個地方了。她自有生以來,都是和他爹娘相依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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