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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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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回答,重點在於辯解一個「逼」字,但對何以這樣急於成婚的答覆,即使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人,都覺得他的理由不夠充分。 那個古怪的聲音又道:「她死了父親,還有母親,她的母親扶柩回鄉,還是要重返洛陽的。你為何不等她母親回來作主?」 徐中岳無法答覆這個問題,老羞成怒,喝道:「這是我和姜家的事情,你管不著!」 姜雪君冷冷說道:「說到事實,徐中岳,你似乎漏說了一件事實。我那堂叔是端你的飯碗的,你在洛陽開的那間最大的當舖,就是由他來作掌櫃。」 那古怪的聲音又冷笑道:「事情這就明白了,我說的那個『逼』字並沒說錯,不過是間接的逼姜姑娘而已。」 翦一山喝道:「現在是請姜雪君和徐中岳對質,旁人若要插嘴評理,等待他們把全部的事實都說了出來也還不遲。」 姜雪君緩緩說道:「我此來正是為了要說明全部事實,請讓我先從家父之死說起。」 徐中岳變了面色,喝道:「姜雪君,你別節外生枝!」 那古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她還沒有說出她父親的死因,你怎麼就知道她是節外生枝了?」 翦一山喝道:「旁人不許插嘴!」 那聲音冷笑道:「你這個公證人似乎做得不太公道吧?徐中岳不打岔,我也不會插嘴!」 翦一山心裏暗罵徐中岳愚蠢,只好擺出公證人的姿態,說道:「徐大俠,你不必怕她污蔑,有我主持公道,諒她也不能節外生枝。」 徐中岳此時亦已發覺是自己「失言」了:「不錯,我若阻止她說話,豈不正顯得我有心病?諒她也拿不出甚麼真憑實據,她說甚麼,我一概給她否認就是。」主意打定,便即說道:「好,反正真的不能當假,假的也不能當真,真假總會分明的。你喜歡說甚麼,儘管說好了。」 姜雪君重啟朱唇,緩緩說道:「家父在洛陽用的名字是姜遠庸,這個名字,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恐怕不多。但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或許較多人知道。家父本來的名字乃是志奇,志向的志,奇怪的奇。」 她一說出父親的名字,知道的人果然不少,登時引起了吱吱喳喳的議論了。 「姜志奇,他不是和揚州楚勁松並稱南北兩大名家的麼?二十年前,他可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啊!後來不知怎的銷聲匿跡,卻原來是改了名字,遷到洛陽隱居鬧市之中。」 「聽說他和衛承綱是好朋友,他的隱姓埋名,莫非是和衛承綱這案有關?」說這話的人,當然是知道衛承綱乃是反清人物的,所以只敢悄悄的和旁邊人說。 但姜雪君已經聽見了,繼續說道:「不錯,家父和衛承綱乃是八拜之交,他十多年前,他從保定遷到洛陽,的確是為了害怕害死衛承綱的那些人,為了他知道內情,會對他施加毒手。 「家父遷居洛陽之後,以一個三流武師的身份出現,開了一間小小的武館。想不到竟蒙有中州大俠之稱的徐中岳的青睞,與他曲意結納。而本來在他手下做事的我的那位堂叔姜志希也就漸漸得到他的重用了。起初家父莫名其妙,後來才知道他其實是早已知道家父的身份的。 「有一天,他請家父喝酒,就在那天晚上,家父突然無病身亡!」 徐中岳面色鐵青,喝道:「姜雪君,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難道你懷疑你爹爹是死於非命?」 姜雪君冷笑道:「徐中岳,我還沒有說到你的頭上呢,你就害怕起來了麼?」 徐中岳硬著頭皮道:「胡說八道,我又沒有做過虧心之事,怎會害怕你的胡言亂語。」 姜雪君冷冷道:「你不害怕,那就別要打岔。至於我說的是否胡言亂語,待會兒自有公論!」 徐中岳也怕別人思疑他是「作賊心虛」,只好閉上嘴巴。 姜雪君繼續說道:「不錯,家母的確有此懷疑。家父臨死時,我沒在他身邊。他最後說的那幾句話,是家母後來重回洛陽之時,方始告訴我的。他說:暫且不要讓雪兒知道,我怕她魯莽,急於報仇,反遭其害。咱們有把柄捏在他的手裏,他在洛陽的勢力又實在太大,你要設法脫離虎口,報仇之事,往後再說。」 徐中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嘴唇開闔,似乎想要說話,但欲言又止。 姜雪君道:「家父若非遭人毒手,怎會說出『報仇』二字,至於他說的那個『他』是誰,料想大家亦能明白。」 不錯,姜雪君的父親雖然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但卻是說出了「他在洛陽的勢力又實在太大」這句話的。這個人除了是徐中岳還能有誰? 翦一山連忙以公證人的身份說道:「令尊臨終之語,沒有第三個人聽見,而令堂又已死去,似乎不能作為證據吧?」 姜雪君淡淡說道:「翦大先生,我還沒有說完呢。你要證據,請聽我說下去不遲。」 翦一山也只好閉上嘴巴了。心裏想道:「幸好她尚未知道我是冒牌的翦大先生,翦大先生在武林德高望重,別人是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的。如果到了真的不能庇護徐中岳之時,說不得也只好犧牲他了。」 姜雪君繼續說道:「家母遵從家父囑咐,藉扶柩回鄉為名,脫離虎口。當時我本來要跟她走的,但她卻要我留下。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徐中岳的交換條件,通過我那叔叔,威脅家母,必須把我留下,方肯將她放行。 「這也是我後來方始知道的。家母臨走之時,曾交代我那叔叔,必須等她回來,方能談到我的婚事。 「不料家母尚未回來,我那無良堂叔,便即連嚇帶騙,逼我嫁給仇人……」 翦一山一皺眉頭,端起公證人的身份,打斷姜雪君的話頭,說道:「姜姑娘,事到如今,你的婚姻是否出於自願,那倒是次要的問題了。我想先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口口聲聲說徐中岳是你的仇人,那就不僅僅是懷疑了。你是否認定令尊乃是被他所害?」 姜雪君斬釘截鐵的道:「不錯!」 翦一山道:「你剛才已經說出令尊的真名,令尊生前,我雖然無緣與他相會,但據我所知,令尊姜志奇是和揚州大俠楚勁松齊名的。徐中岳的武功雖然不錯,恐怕也還勝不過令尊。那即是說,他是不可能在武功上用甚麼陰毒的手法暗害令尊的了,這一點你同不同意?」 姜雪君道:「不錯,單憑武功,徐中岳當然是不能害了家父的。」 翦一山道:「那就只有一種下毒的法子了。但若是中毒身亡,屍體必有異狀,決計瞞不過別人眼睛。令尊入殮之時,姑娘總該在場吧?」 姜雪君道:「我是在場。」 翦一山冷冷說道:「那麼請你老實告訴我,你看出了令尊有中毒的跡象沒有?」 他自以為是已經抓著了姜雪君的話柄,要知姜雪君剛剛說過,她的父親是怕她鬧出事情,故此臨終時候,才吩咐她的母親瞞著她的。但若是她自己業已看了出來,那還怎肯嫁入徐家,這件事也早就該鬧出來了。 姜雪君的回答,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我是看不出來,但還是有人看得出來的,實不相瞞,家母扶柩回鄉,為的就是要請那個人驗明真相。」 翦一山暗暗吃驚,厲聲問道:「那人是誰?驗明沒有?」 就在此時,忽有一人越眾而出,朗聲說道:「那個人就是我。翦大先生,你我相識多年,料想你不至於認為我沒資格說話吧?」 這個人不但翦一山認識,在場的人,過半數都認識他。他是有天下第一神醫之稱的葉隱農。 翦一山當然不敢說他沒有資格,只好點了點頭。 葉隱農道:「好,那麼我可以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了。真相已驗明,姜志奇確是死於中毒!」正是: 請得神醫來作證,要教孤女雪沉冤。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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