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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黑石道人道:「不錯,我非但不贊同你對付嚴姑娘的這件事情,我要說你這一次是全盤錯了。」

  竇安平道:「請大哥指教。」

  黑石道人道:「咱們什麼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韃子的爪牙!竇大哥,你本來是綠林中響噹噹的角色,又何須為虎作倀呢?請你三思而行!」

  竇安平道:「茲事體大,咱們慢慢商議。請你們二人暫且罷手,看在我的份上吧!」

  陽堅白本來是怒火升起了的,但他也是聰明的人,看見竇安平偷偷對他使了一個眼色,心念一動,隨即想道:「這事竇安平不幹也已幹了,他有許多把柄在我爹爹手裡,諒他不敢反叛。而且有白萬雄在這兒,他想造反也是不成。且看他如何處置這臭道士吧。」

  陽堅白佯作「悻悻然見於辭色」的模樣,托地跳出圍子,冷笑說道:「好呀,竇寨主,你既然要聽你拜把兄弟的說話,我是疏不間親,告辭了!」

  竇安平道:「咱們進去談談。」走到黑石道人身邊,伸出手來。黑石道人只道他是要拉自己入密室傾談,不料竇安平突然反手一拿,抓著了他的琵琶骨。

  竇安平的「龍爪手」也是武林一絕,論真實的本領,若然彼此用刀劍交鋒,他不是黑石道人的對手。但給他龍爪手抓著了,黑石道人的本領再高一倍,也是難以脫身。

  竇安平一抓抓著了黑石道人,破口大駡:「在我和你是八拜之交,又曾救過你的性命,你竟然胳膊向外,反助外人,你說,你對得住我麼?你趕快向陽公子賠罪,當著眾人,答應乖乖地跟著我走,或許我還可以饒你,否則可休怪我手下無情!」

  竇安平明知黑石道人是一副倔強的脾氣!十九是不會這樣做的,他這番話其實不過是說給陽堅白聽的而已。萬一黑石道人肯這樣做的話,他也不怕黑石道人詐降,因為黑石道人如果被逼屈辱,以後縱然反悔,也是無面目再見天下英雄的了。

  黑石道人又氣又悔,心道:「悔不該不聽嚴姑娘的話,原來他果然是絲毫也沒結義之義,竟然用了這卑鄙的手段來暗算我!」

  黑石道人氣往上沖,亢聲說道:「我寧可對不住你,決不能對不住自己的祖宗。你下手吧!」

  竇平安冷笑道:「你想死得這麼容易,哼,且先讓你吃點苦頭!」手上加了幾分勁力,捏得黑石道人的琵琶骨格格作響。又冷笑道:「你自負快刀無敵,我捏碎你的琵琶骨,看你還能使刀?」

  陽堅白一見竇安平抓著了黑石道人,便即哈哈大笑,翹起拇指贊道:「好,幹得好!你擒了這臭道士,我可要去捉花姑娘了。」大笑聲中,到了孟明霞的身邊。

  此時孟明霞正在力敵四個好手,陽堅白喝道:「退下,讓我來對付這個雌兒!」獨自上前,呲牙笑道:「孟姑娘,你雖然喬裝打扮,豈能瞞過我的眼睛?」

  孟明霞氣得柳眉倒豎,斥道:「不要臉的下流胚子。」唰的一招「玉女投梭」,劍掄如練,指向陽堅白胸口的「魂門穴」。

  陽堅白道:「好狠的劍法!唉,你對我居然下得這樣辣手,真是令我灰心!」信手挽了一朵劍花,輕描淡寫地就把孟明霞這一招得意的「玉女投梭」解了,又再嘻皮笑臉地說道:「原來你也還認得我這個採花賊。嘿,嘿,可惜你的護花人可不能騰出手來保護你啦!」

  孟明霞的劍法其實並不輸給陽堅白,功力雖然稍有不如,至少也可以拼鬥五七十招的。只因給他氣得七竅生煙,一交手就頻遇險招,幾乎為他所算。孟明霞一覺不妙,連忙鎮攝心神,凝神對敵。但亦已是處於下風了。

  嚴浣獨自一人,受十幾個高手的包圍,形勢更為惡劣。

  褚雲峰、孟明霞、嚴浣都是自顧不暇,當然也就騰不出手來給黑石道人解困了。

  黑石道人的琵琶骨給竇安平捏得格格作響,咬緊牙根,不哼一聲。心裡好生悔恨,知道這次定然要死在「八拜之交」的竇安平之手了。

  聚義廳中展開惡鬥,外面楊婉的行藏亦已敗露,此時也和羅俊等人動起手了。

  且說羅俊再次出來,先把一個心腹拉過一邊,悄悄問道:「剛才咳嗽的那人是誰?」問清楚了是楊婉之後,不動聲色地走到楊婉面前,裝作很信任她的樣子,低聲說道:「裡面已經動手了,那幾個敵人頗為了得,你進去幫幫忙吧。」

  楊婉早有戒備,不過她也是正想進去的,當下說了個「好」字,便與羅俊步上臺階。走到一半,突然一個反手擒拿,想要扣著羅俊的手腕。

  豈知臺階上埋伏的好手亦是早有準備,本來他們是想等待羅俊將她誘到聚義廳,讓她的注意力為廳中的惡鬥吸引而分散的時候,才冷不及防地襲擊,此時楊婉一出手,這些人當然也就提前動手。

  幸虧楊婉先行出手,採取了主動,這才免遭暗算。

  羅俊霍地一個「鳳點頭」,避過了楊婉的擒拿,虎口卻是給她的指尖點著,火辣辣的作疼,還幸沒有點正穴道。說時遲,那時快,一刀一劍,已是從楊婉背後刺來。羅俊也立即回身,飛腳向楊婉踢去,大喝道:「原來你是奸細!」

  羅俊的本領雖然不及楊婉,但他身為飛龍山的副寨主,當然也有他的獨到絕技,這「齊眉腿」就是他的得意絕招。

  楊婉在三面夾攻之下,避得開左面的刀,避不開右面的劍,倘若跳上一級石階,又非給羅俊的「齊眉腿」踢中不可。眼看已是難以避免受傷,忽聽得「當當」兩聲,一刀一劍同時飛上了半空。原來是穀涵虛發出的兩枚石子,將那兩人的刀劍打落了。

  羅俊居高臨下,一腳踢到楊婉的面門,楊婉霍地一個「鳳點頭」,揮袖一卷,兜著鞋底,使出借力的功夫,羅俊身子懸空,頭下腳上地沖了下去。穀涵虛一把抓著他的後心,當作臨時盾牌來使,大喝道:「擋著我死,避著我生!」嚇得羅俊魂飛魄散,叫道:「快,快給這位好漢讓開條路!」那些人一來是恐防傷了羅俊,二來看見穀涵虛這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也是嚇得慌了,連忙一窩蜂地退入了「聚義廳」中。

  穀涵虛哈哈大笑,喝道:「你這廝不值得我來殺你!」一個旋風急舞,把羅俊拋下石階。

  谷、楊二人沖入大堂,穀涵虛抬頭一看,見黑石道人給竇安平抓著了琵琶骨,最為危險,嚴浣身陷重圍,一時之間,卻還沒有性命之憂。

  竇安平知道來了強敵,正要加上把勁,把黑石道人的琵琶骨捏碎,穀涵虛喝道:「撒手!」人未到掌先發,竇安平給他的劈空掌力一震,身子不由得向前傾斜,手上的勁力登時松了,黑石道人一個沉肩縮時,脫出了竇安平的掌握。

  黑石道人喝道:「竇安平,我這條性命是死裡逃生的,你救過我一次,如今你等於是殺我一次,兩相扯直,我欠你的債已經還了。從今之後,咱們是恩斷義絕!」

  竇安平暗暗後悔沒有及早殺掉黑石道人,但恃著人多,卻也不懼,拿起了一對護手鉤,冷笑說道:「你這吃裡扒外的牛鼻子臭道士,我與你還有什麼情義可言?你以為你來了救兵,就可以逃得出去麼?哼,哼,你的性命還是在我的掌握之中!」

  黑石道人道:「如今你要取我性命,恐怕難了。」刀光一閃,格開竇安平的雙鉤。他的快刀乃是武林一絕,轉眼之間,閃電般地劈出了六六三十六刀。只聽得「嗤」的一聲,竇安平的衣領給他劃破,刀鋒直指到了咽喉!黑石道人喝道:「我再饒你一次,你還不悔悟麼?」

  竇安平趁此時機,一個「抽撤連環」,護手鉤往前一送,反而鉤傷了黑石道人的小腹。黑石道人忍著痛,歎了口氣,說道:「你真是至死不悟,我只好與你拼了這條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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