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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竇安平冷笑道:「你現在已是釜底遊魂,還想與我拼命!」雙鉤飛舞,左一招「玄鳥劃砂」,右一招「登山跨虎」,鉤光閃閃,恰似雙龍出海,裹住了黑石道人的一柄單刀。

  黑石道人快刀疾劈,叮叮噹當之聲不絕於耳。可是卻始終擺脫不了雙鉤的封鎖,刀鋒一到了對方的三尺之內,便無法攻得進去。激戰中黑石道人只覺一條右臂一陣陣的酸痛,快刀劈出,已是力不從心,漸漸有點使喚不靈了。

  這並不是黑石道人技不如人,也並非竇安平已想出了破他快刀之法。而是因為黑石道人右肩的琵琶骨給捏傷了一塊骨頭,鬥到了數十招之後,無法支持下去。

  竇安平步步緊逼,黑石道人一咬牙根,刀交左手,依然頑強作戰。竇安平冷笑道:「困獸之鬥,又有何用?」

  黑石道人一來是因為左手使刀不如右手的純熟;二來是小腹的鉤傷血還未止,激鬥之下,傷口擴大,鮮血更是汩汩流出;二來右肩的琵琶骨痛得有如火燒,雖然左手使刀,亦是受到影響。是以最初的十多二十招,勉強還可以支持,二十招過後、又給竇安平的雙鉤裹住,只有招架之功了。黑石道人暗暗後悔,後悔剛才不該手下留情,以致縱虎貽患。

  谷涵虛給黑石道人解困之後,因為嚴浣的形勢也是十分危急,他是和黑石道人交過手,知道他的功夫,只道黑石道人解困之後,獨自對付竇安平,料想不會吃虧,於是便不再去理會他這一邊,先救嚴浣。

  嚴浣看見穀涵虛來到,精神陡振。只聽得穀涵虛霹靂似的一聲大喝,閃電股地撲入了重圍,雙掌連環劈出,登時有兩個人倒了下去。

  穀涵虛使開了剛猛無倫的「天雷功」,擋者辟易,不消片刻,已是有四五人傷在他的掌下,嚴浣也刺傷了兩三個人,其餘的人都嚇得慌了,誰也不敢逼近他們。

  嚴浣殺出重圍,說道:「我去幫明霞表妹,你助你的褚師兄一臂之力。」谷涵虛進來之時,早已注意到褚雲峰和白萬雄交手的情形,知道白萬雄是飛龍山上最強的一個敵手,褚雲峰久戰下去定必吃虧。此時抬頭一看,只見褚雲峰果然是已經給白萬雄逼得連連後退。

  穀涵虛叫道:「褚師兄,雷電交轟!」白萬雄冷笑道:「什麼雷電交轟!你這醜八怪嚇嚇別人猶可,想嚇我麼?」話猶未了,陡然間只覺得一股巨力推來,褚雲峰與穀涵虛同時使出了「天雷功」。饒是白萬雄內功深厚,給這兩股掌力會合一霞,胸口登時也似受到鐵錘一擊,胸中氣血翻湧,五臟六腑都好像要翻轉過來。

  谷、褚二人合力使出了一招「雷電交轟」,立即雙劍齊出,疾刺過去。白萬雄立足未穩,喘息未定,只聽得嗤嗤響響,在精芒電射之中,他的兩條衣袖,化成一片片蝴蝶。谷、褚二人見他居然能夠用衣袖化解劍招,也是當真不敢輕敵。

  白萬雄也真不愧是一派武學大師,接連退了八步,每退一步,就消解了對方的一分功勢,退到了第八步,陣腳穩定下來,解開了束腰的皮帶,當作軟鞭,盤旋飛舞,擋住了谷、褚二人的長劍。

  用「天雷功」頗為耗損真力,谷、褚二人面臨強敵,不敢多用,鬥了數十招,待白萬雄將要反客為主之時,方始再來一招「雷電交轟」,重奪先手,壓下他的兇焰。但如此一來,谷褚二人雖然是始終占得上風,要想在急切之間打敗白萬雄卻也是勢所不能了。

  嚴浣殺出重圍,和孟明霞會合。孟明霞精神陡振,一招「大漠孤煙」,劍直如矢,向陽堅白徑刺過去。嚴浣劃了一道圓弧,劍勢如環,罩住了陽堅白的上三路。她使的這招有個名堂,叫做「長河落日」,恰好和孟明霞那招「大漠孤煙」配合得天衣無縫。

  陽堅白哈哈笑道:「又來了一個美人兒,我這豔福可真不淺啊!」笑聲未已,「哎喲」地叫了一聲,肩頭已是給孟明霞的利劍劃破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幸而沒有傷及骨頭。

  原來嚴浣和孟明霞的劍法雖然不是同出,但因她們曾經在一起彼此切磋,故此各自用家傳的劍法,也能夠配合得十分嚴密,有如一個人使開雙劍一般,無懈可擊。陽堅白的本領只不過略勝孟明霞一籌,加上了一個嚴浣,當然就不是敵手了。

  飛龍山上的頭目紛紛趕到,「聚義廳」雖然甚大,卻也容納不下。竇安平此時已是大占上風,喝道:「用不著慌亂,丁堂主、劉寨主、鹿老前輩、鄧七哥,你們挑選七八個人進來,其他的各回原位。」

  丁堂主和劉堂主是飛龍山本領最高的兩位大頭目,「鹿老前輩」是冀北的名武師鹿南漳,「鄧七哥」是金駝寨的寨主,這兩人和竇安平都是數十年的交情。這次竇安平特地請他們來助拳的。

  丁、劉、鹿、鄧等人進去以後,丁、劉二人便要上前擒拿黑石道人,竇安平自恃勝券在手,要在手下面前顯顯威風,喝道:「你們不長眼睛嗎,快去助陽公子。鹿老前輩,鄧七哥,請你們幫幫白老英雄,把那兩個奸細拿下。」

  鹿南漳和鄧七武功都很不弱,兩人一上,褚雲峰和谷涵虛成了以二敵三,攻勢登時就給對方奪了過去。

  另一邊,飛龍山的兩個大頭目劉萬和丁兆亦已上前,向孟明霞、嚴浣展開了攻擊。這兩個人雖然不是一流高手,武功亦非泛泛。劉萬使的是大砍刀,刀重力沉,一刀劈下,孟明霞橫劍一封,只聽得「當」的一聲,火花飛濺,暗暗吃了一驚:「這人氣力倒是不小!」

  說時遲,那時快,丁兆的七節鞭一個「回風掃柳」,也向嚴浣掃了過來。嚴浣使出移形換位的輕功身法,劍如飛鳳,反手削去。這一招用得十分巧妙,丁兆的長鞭掃了個空,眼看嚴浣的反手劍削來,若不扔鞭,手指就非給她的利劍削斷不可,忽聽得「唰」的一聲,陽堅白一劍刺來,笑道:「嚴姑娘休得逞能,還有我呢!」陽堅白的本領遠在丁兆之上,這一劍正是攻敵之所必救,嚴浣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只好回劍遮攔。

  孟明霞試出了劉萬氣力不弱,立即改用以巧降力的打法,劍尖輕輕一挑,翩若驚鴻的一掠即過,待得對方的招數用老,立即便是一招「妙解連環」,化解了對方的力道,把劉萬的大刀撥過一邊。只要再來一個欺身進劍,就可以刺穿劉萬的咽喉。陽堅白倏的轉身,撇開了嚴浣,又是一招攻敵之所必救的劍法,使得孟明霞無暇對劉萬施展殺手,只好先應付他。

  陽堅白占了上風,得意之極,哈哈笑道:「你們兩位漂亮的小姐送上門來,陽某豈能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不加接納?你們不必害怕,我是捨不得傷害美人兒的。不過你們也得知趣一點,乖乖的將武器放下來吧,否則刀劍無情,一有失手,毀了你們的容貌,我也是非常遺憾的啊!」

  嚴浣道:「狗嘴裡不長象牙,不值得為它生氣!」孟明霞驀然一醒道:「不錯,對付惡狗,只有宰之,難道還要和它吵嘴麼?」壓下心中怒火,與陽堅白著著搶攻。可是陽堅白得了劉、丁二人之助。已是穩占上風了。

  楊婉闖進了「聚義廳」、竇安平的手下只道她是無足輕重的人,不大注意她。剛才在階下和她交過手的人叫道:「這廝是奸細!」方始有三四個人上前,將她欄截。

  這幾個人不過是二三流腳色,焉能敵得住楊婉精妙的劍招,不消片刻,楊婉身隨劍走,只聽得「哎喲,哎喲」之聲此起彼落,那幾個人都給她刺著了穴道,倒下去了。

  楊婉雖是對孟明霞並無好感,但見她形勢危急,自是不能袖手觀,當下便向她這邊殺過來。劉萬橫刀招架,不過數招,給她傷了右臂,大刀當嘟墜地。孟明霞叫道:「婉姐,不必顧我,擒賊擒王!」

  楊婉霍然一省,心裡想道:「不錯,敵眾我寡,久戰下去,定必吃虧。除非是把飛龍山的寨主竇安平擒了,方能脫險。」

  此時聚義廳中分成了三處廝殺,一處是穀涵虛與褚雲峰聯手,和白萬雄、鹿南漳、鄧七三人惡鬥,雙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白萬雄更是黑道上頂尖兒的人物,谷、褚二人幸有「雷電交轟」的天雷功絕技,每到危急之時,便即使用,方始能夠支持。但亦已是甚處下風了。

  一處是黑石道人和竇安平的惡鬥,黑石道人負傷力戰,形勢更為惡劣。

  比較起來,倒是孟明霞和嚴浣這一處形勢稍佳。她們得了楊婉之助,殺傷了陽堅白得力的助手劉萬,形勢業已轉危為安。

  飛龍山的頭目和竇安平邀來的好手,除了受傷的業已退下外,在這聚義廳中的大約還有十多個人,這十多個人有一半站在竇安平的附近,注視著黑石道人,因為竇安平是一寨之主的身份,實際他雖然大占上風,他的手下也不能不預防萬一。還有三個則替代了受傷的劉萬,上前幫陽堅白圍攻孟、嚴二女。剩下來的要堵截楊婉的不過四五個人。

  楊婉不知黑石道人是誰,但已知道竇安平是飛龍山的寨主,當下便即揮劍如風,向他這邊殺去。

  以楊婉的本領而論,對付這四五個人並不困難,但要擊敗他們,卻也殊非易事。好在她擅長輕功,有一套名叫「穿花繞樹」的功法,左面一兜,右面一繞,更配合了她精妙的劍法衝刺,邊戰邊走,終於給她沖出了重圍。竇安平的手下立即分出幾人來堵截。

  眼看楊婉就可以殺到竇安平的身邊,竇安平忽地一聲大喝,雙鉤齊下,左手鉤勾著了黑石道人的肩頭,右手鉤就要向他咽喉鉤下。

  黑石道人厲聲叫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刀光閃處,只聽得「喀嚓」一聲,把竇安平左手五指齊根削下。竇安平痛徹心肺,發出一聲慘叫,騰地飛起一腳,把黑石道人踢了一個觔鬥。

  黑石道人的肩頭上插了一柄利鉤,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尚能掙扎起來,說時遲,那時快,已有四五個人一齊向他撲了過去。

  楊婉雖然在江湖上歷練了幾年,不像初出道時看見流血就害怕了,但也未曾見過這等慘烈的惡鬥,這剎那間,她給嚇得心中慌亂,不知應不應該再去對付這個受傷了的竇安平。

  但正在她躊躇未決之際,竇安平的那班手下卻已跑過去要生擒受傷了的黑石道人,而且也來攻擊她了。正是:

  血雨腥風大廝殺,刀光劍影闖重圍。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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