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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孟明霞給他逗得越發忍俊不禁,「噗嗤」笑道:「瞧不出你倒是讀了滿肚子文章。」

  褚雲峰道:「我讀書不多,可是前人讚美江南風物的詩文卻太多了,只要隨便翻翻,都可以找到。現在是二月中旬,再過半個月,就是暮春時節了,在這裏看得見的只有梅花,鳥兒麼,更是連醜烏鴉都躲到巢裏,莫說群鶯亂飛了。我讀到的前人描寫江南風景的文章,卻不知幾時才能夠親自到江南看看,看看那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美景。」

  孟明霞笑道:「這還不容易,你來我家裏做客人吧,我可以給你作嚮導,帶你遊遍江南!」

  褚雲峰道:「真的麼,那麼我先謝謝你了,但盼這一天能夠早日來到。」孟明霞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禁杏臉暈紅。

  褚雲峰笑道:「你又在想什麼心事了麼?」孟明霞道:「我只是記掛著楊姑娘,我的心事已經對你說了,那還有什麼心事了。倒是你的心事還未對我說呢。」

  褚雲峰心弦顫動,幾乎忍不住就要對她傾吐心事。但他們相識畢竟只有幾天,孟明霞雖說是落落大方,總也還有少女的矜持,孟明霞既然沒有表露心事,褚雲峰自也不敢冒昧。當下定了定神,笑道:「我是有一樁心事,就不知你能不能幫我的忙?」

  孟明霞心頭鹿撞,說道:「你要我幫什麼忙?」

  褚雲峰道:「我想請你們父女幫忙,打聽一個人。」

  孟明霞想不到他說的也是尋人之事,心頭方始平靜下來,可也有點失望,當下問道:「你要打聽的是什麼人?」

  褚雲峰道:「我有一位師叔,失踪差不多二十年了,聽說是逃到江南去的,一直沒有消息。師父在同門之中,與他最為要好,極為掛念。令尊是名滿天下的江南大俠,交遊廣闊,江南的武林人物,令尊一定極為熟悉,是以我想問你打聽打聽。」

  孟明霞道:「你這位師叔叫什麼名字?」

  褚雲峰道:「師父這一輩都是以『天』字排行,四師叔姓耿,名天風。」

  孟明霞沉吟半晌,說道:「耿天風這名字我可沒有聽過。」

  褚雲峰道:「或許他已用了化名。不過俗語說得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耿師叔的本領是一拿一的高手,他到了江南,除非從未露過半點武功,否則總會有人知道。令尊是江南的武林泰斗,江南的武林人士,若然發現有外來高手,想必也會告訴他吧。孟姑娘,你從這方面回想一下,是否聽過有這樣的人物?」

  孟明霞道:「北方避難來的高手倒是有好幾個,但他們的來歷,爹爹都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似乎和你說的這位師叔都不符合。」當下說出那幾個人的姓名、來歷、年歲、派別,果然都不是耿天風。

  孟明霞道:「而且我爹爹和你師叔相識,你這位師叔失踪之事,想必他也曾得知。若是得到什麼風聲,或是碰上可疑的人物,他一定會親自去查個水落石出,可是他從來沒有和我提過這件事情。」

  褚雲峰道:「耿師叔當年何故失踪,家師也從未和我談過。我只知道他出道未久便失踪了。此事令尊不知亦有可能。不過,你也說得有理,令尊至少是見過我這一門派的功夫的,倘若他發現江南有這樣一位外來高手,定會去查訪的,即使查訪不到,也會引以為奇告訴家師的。既然令尊從未提過,想必這位耿師叔不是隱姓埋名,就是已經不在人間了。」

  孟明霞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忽地問道:「昨晚你與陽堅白這廝交手,他和你對了一掌,很是吃驚,當你好像嘲笑他的一種功夫練得尚未到家,你說的是三個字,其時我正受賀九公的暗算,聽得不大仔細,是不是叫做天、天雷功?」

  褚雲峰道:「不錯,你說得一個字都沒錯呀,是叫做天雷功。這是本門絕技之一,與少林寺的大力金剛掌異曲同工,練得成功的人如是極少。」

  孟明霞道:「名叫天雷功,是不是陽天雷創的?」

  褚雲峰道:「不是,這是本門始祖所創,本門號稱劍掌雙絕,但最重視的還是掌上的天雷功。家師四個同門之中,以陽天雷練得最好,師祖認為他可以勝過前人,因此才立他為掌門弟子的。恰好他那一輩以『天』字排行,他的『天雷功』最好,就索性賜他以『天雷』為名,這對他本是殊榮,但想不到祖師對他期望如是之殷,他卻非但不能光大門戶,反而做出了欺師滅祖、賣國求榮之事,家師常說好在師祖死得早,不知陽天雷後來變得如此,否則他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孟明霞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陽天雷武功再高,也未必就能如心所願。你的師父不會放過他,我的爹爹也不會放過他的。」

  褚雲峰道:「你說得不錯,陽天雷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會自食其果的。不過家師卻想親自清理門戶,是以必須找得四師叔聯手才行。」武林規矩,清理門戶,只能是本派中人聯手,不能邀請外人幫忙的。

  孟明霞道:「咱們暫且不談陽天雷之事,雲峰,我倒是想再看一看你的天雷功。」

  褚雲峰道:「我的天雷功不過才有七成火候,昨晚對付陽堅白這廝,是不得已才使出來的,何必還要我獻拙呢?」

  孟明霞道:「你不必客氣了,演給我看看吧,請你打這棵大樹試試。」

  褚雲峰笑道:「既然小姐有命,那我只好獻醜了。」當下揮掌劃了一道圓弧,隱隱挾著風雷之聲,一掌擊下。那棵大樹紋絲不動,但過了一會,只聽得喀喇喀喇一片聲響,樹上的數十枝樹枝盡都折斷。樹葉本來是早已落盡的,此時只剩一棵光禿禿的樹幹!

  褚雲峰道:「若是家師用這天雷功,一掌可以劈倒大樹,我的功夫差得太遠了。」孟明霞心想陽天雷的功夫還在他的師父之上,不禁駭然。

  褚雲峰覺得有點奇怪,問道:「明霞,何以你對天雷功這樣感到興趣?」

  孟明霞若有所思,半晌說道:「不錯,不錯。招式和功夫都是一樣,確是天雷功無疑了。」

  褚雲峰詫道:「你說什麼?」

  孟明霞道:「我曾經見過一個人會使天雷功。」

  褚雲峰連忙問道:「是什麼人?」

  孟明霞道:「這人是我在四年的碰上的,當時他不過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當然不是你的四師叔。不過,他既然會使天雷功,說不定是你四師叔的門人。」

  褚雲峰大喜道:「真的麼,你怎樣碰上他的,事情經過如何,快說給我聽聽!」

  一幕往事,翻上心頭。四年前孟明霞年方十七,家傳武藝,剛剛練成。

  這一年她父親孟少剛到北方會友,因為孟明霞本領尚淺,深入敵後,恐有意外,是以沒有帶她同行。

  孟少剛有個堂姊,遠嫁川西,丈夫是有名的川西大俠嚴聲濤,有個女兒,名喚嚴浣,拜峨嵋派的無相神尼為師,年紀比孟明霞大兩歲,已經學成出師,待字閨中。

  孟少剛恐女兒在家寂寞,就叫她到川西探親,也好見見這位從未見過面的表姊。正是:

  探親有奇遇,姻緣一線牽。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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