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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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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骨肉團圓如隔世 親恩須慰締良緣 這漢子一面說話,一面脫了上衣,只見他右肩有個銅錢般大小的傷疤。 那晚留字給他的那個刺客,李思南雖然沒見著他的廬山真面,但他的身型和他的劍法李思南則是見到了的。那「刺客」那晚中了衛士的一柄飛刀,傷的正是右肩。如今這漢子露出了傷疤,李思南當然是更無懷疑了。 李思南道:「多謝你的指引,我如今已是依約而來,不知你是為了何事約我?」 那雙子笑道:「不是我約你,是松風谷中有一個人想要見你,我代他請你來的。」 李思南道:「那人是誰?」 漢子笑道:「你見了他自然知道。我只想問你,你現在是不是心裏有了疑團了?」 李思南道:「正是,所以我特地來請你指點迷津。」 那漢子道:「你的『迷津』,也只有那個人能夠給你指點。好,你現在就跟我去吧。咱們慢慢再說。」 李思南跟著他走,路上請教他的姓名,始知這人姓楊,單名一個「滔」字。李思南道:「楊兄使的好一套落葉劍法,敢情楊兄是峨嵋門下?」 楊滔笑道:「果然瞞不過公子的法眼,家師裴叔度正是峨嵋派的掌門大弟子。」 李思南好生歡喜,原來裴叔度和他的師父谷平陽乃是知交,早年曾有「武林雙秀」之稱,因為他們身份相同,同是少林、峨嵋第二代中最傑出的人物。 李思南曾聽得師父說過裴叔度的事蹟,不過因為峨嵋山是在四川,屬於南宋疆域;嵩山少林寺在河南,則是屬於金國的統治之下。所以谷平陽和裴叔度見面無多。近十年來由於金宋兩國經常處於戰爭的狀態之中,兩人就一直沒有相見了。不過,雖然平生見面無多,消息又中斷了十年之久,他們的交情仍然不是普通人所能相比的。 李思南說了自己的師承,楊滔笑道:「我也聽得師父說過,說是谷大俠收了一個得意的弟子,原來就是你。那時你大約尚未出道,把這消息帶來的人也還未知道你的大名呢。」 李思南道:「我入門得遲,未曾拜見過裴大俠,想不到今日得見楊兄。這樣說,咱們更不是外人了。卻不知楊兄何以到了蒙古。」 楊滔說道:「我來了已經有七年了,說起來一言難盡……嗯,松風谷已經到了,我的事以後再慢慢說吧。」 這松風谷是在兩峰夾峙之間的一條山溝,並不像一般所謂的山谷是在底下的。這山溝長的都是松樹,涼風習習,名實相副。風中送來松子的清香,令人精神頓爽。 李思南道:「果然不愧松風谷這個嘉名。但這樣幽僻的地方,若非楊兄帶引,小弟焉能找到?」 說話之間,到了一個窯洞外面。楊滔悄聲說道:「腳步放輕些。」李思南彎下腰,懷著幾分好奇幾分惴惴不安的心情,跟他鑽進窯洞。 窯洞洞口狹窄,裏面卻很寬廣。李思南定睛一瞧,只見洞中佈置得像一間普通農家的臥室,用草堆作床鋪,臥著一老人,在這老人的身邊,坐著一個少女。 這少女看見一個陌生人進來,有點驚詫。楊滔道:「我把李公子接來啦。」少女望了李思南一眼,看來已是明白,但卻搖了搖手,說道:「病人剛剛睡著了,別吵醒他。」 那老人忽地張開了眼,說道:「是誰來了?」原來他久病體虛,剛才只是閉目養神而已,並未熟睡。 楊滔道:「好教老伯喜歡,我把令郎帶來了!」 這兩句話勝似靈丹,那老人雙眼放光,霍地就坐了起來,說道:「走近一些,讓我仔細看看,當真是我的南兒麼?」 李思南早已猜到這老人是他父親,但因他受過一次騙,一時間還不敢冒昧相認。是以他雖然走近那老人身邊,卻未跪下磕頭叫爹。 窯洞中光線微弱,但李思南是練過暗器的人,目力比常人為佳,此時他進了窯洞已有一會,也漸漸習慣於洞中暗淡的光線了。眼光一瞥,只見牆上掛有一張羊皮紙,紙上有字,仔細一看,寫的是一首唐詩,墨漬猶新,想是不久之前寫的。 老人嘆了口氣,說道:「我等了你許多天,以為你不會來了。這兩天我想家想得心煩,寫了唐詩人崔禮山這首思家之詩,想不到你今天就來了。你媽好麼?」 李思南顧不得回答,先看這一首詩,詩道:「水流花謝兩無情,送盡東風過楚城,蝴蝶夢中家萬里,杜鵑枝上月三更。故園詩動經年紀,華髮春催兩鬢生。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思家之情,藉這首詩表露無遺。但李思南留意的卻不是詩本身,而是字跡,一看之下,果然和他所熟識的他父親的筆跡一模一樣。 李思南淚咽心酸,跪下來道:「不孝兒來遲,累得爹爹受苦了。媽媽身體還好,只等著爹爹回去!」 老人苦笑道:「我只怕回不去了,見得著你一面,我也已經心足了。」 李思南咽下眼淚,說道:「爹,你別難過,你會好起來的。你歇歇再說吧。」 李思南勸他父親不要難過,他自己心裏卻是難過之極,他父親不過是五十歲左右的人,不應該衰老得成這個樣子的。「爹爹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額上一條條的皺紋都是蒙古韃子作惡的罪證!可恨我卻受奸人欺騙,幾乎識賊作父。」李思南心想。 那少女端來了一碗藥茶,說道:「爹,你喝了藥再說。」李思南聽見這少女叫他的父親做「爹」,有點奇怪,但此時他只要知道他父親的事情,對這少女的身份,暫時無暇詢問。 這碗藥茶是有人參的,李希浩喝了之後,精神好了一些,說道:「我注釋的那本兵書你帶來了沒有?這是我未曾完成的心願,除了你們母子之外,我一直記掛的就只是這本書了。我還記得這本書一共有一百一十二頁,我只注釋了六十八頁。你可曾看過麼?」 李思南道:「這本書就在我的身上,我看過了。前半部有你的注釋,我看得很明白,可惜到了沒有注釋的後半部,我看得不大懂了。」 李希浩接過兒子給他的那一本書,翻了一翻,眼中發出喜悅的光芒,但隨即卻是嘆口氣道:「我沒有精力繼續下去了,你好好保存它,將來可以替我完成這份傑作。嗯,我真擔心你給那人騙去呢,現在我安心了。」說罷把書又交回給李思南。 李思南藏好兵書,說道:「那人是誰,我正想知道。」 李希浩說道:「我知道他現在是冒用我的名字。他原來的名字叫余一中,是我在俘虜營中最要好的一個朋友。想不到這個最好的朋友,後來也就是把我害得最慘的人。」說至此處,連連咳嗽。 李思南道:「爹,你慢慢地說。孩兒會給你報仇的!」 李希浩道:「我恨不得一下子都告訴你。好,慢慢地說吧。」 「我和他是在庫倫池北墾荒的時候結識的。墾荒的漢人俘虜有二三千人之多,蒙佔韃子不耐煩記咱們漢人的名字,他們給俘虜編了號數,我是八百七十三號,這個余一中是八百七十四號,因此白天我們是同在一個小隊,晚上是同宿一個營房。他讀過書,也會一點武藝,因此我和他比較談得來,日子一長,自自然然地就成了好朋友了。蒙古韃子只知我是八百七十三號,他是八百七十四號。李希浩和余一中這兩個名字,那時韃子們還是不知道的。」 李希浩喝了一口參湯,繼續說道:「墾荒生活,苦不堪言。俘虜營中,固然也有貪生怕死之輩,但更多的卻是不甘受韃子凌辱之人。於是我就秘密聯絡了一班人,計畫逃走,其中也有這余一中在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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