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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陳石星笑道:「這是我從未吃過的美味呢!」這話倒是不假,先別說饑不擇食,那窩窩頭所包含的情義,已經是勝過天下美味了。

  雲瑚吃飽之後,試一試伸拳踢腿,笑對陳石星說道:「大哥,看來咱們昨晚喝的那一杯茶,的確不是毒藥了,我的氣力還是和從前一樣。咱們想法子偷出去吧。」

  那老太監忙道:「你們千萬不可冒這個險!」

  雲瑚問道:「外面情形怎樣?」

  那老太監苦笑道:「經過昨晚天翻地覆的一場大鬧,今天還有不加緊嚴防的嗎?大內衛士以前是分三班輪值的,現在只分兩班,這麼一來,在宮中巡邏的衛士就多了許多。尤其在這御花園裡,真可說是每個角落都埋伏有人。只怕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雲瑚不禁大為焦急,「那怎麼辦?陸幫主、林大俠和段大哥他們等不見咱們回去,不知多掛慮了!」

  那老太監道:「沒有辦法,只有多等幾天再看了。過幾天我看會稍為松下來的。」

  雲瑚歎了口氣,說道:「要是韓芷在這兒,咱們就有辦法了。」

  陳石星瞿然一省,說道:「我有個辦法,不妨試試。」

  雲瑚連忙問道:「什麼辦法?」

  陳石星道:「這個辦法,可先得請王公公幫忙。」

  那老太監道:「你說吧,只要是我做得到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石星道:「我們想要一套衛士的服飾和一套小太監的服飾。」

  那老太監道:「這個容易,不過恐怕也得等到明天才能給你們找來。」

  雲瑚瞿然一省,「對,咱們可以用韓姐姐傳授你的改容易貌之術!」

  那老太監道:「但你們怎麼能夠走出宮門?據我所知,符總管已經下了嚴令,宮裡的任何人都不許出去,除非得到兩樣東西。」

  陳石星道:「那兩樣東西?」

  那老太監道:「一樣是蓋有玉璽的皇上手令,一樣是符總管發給的出宮腰牌。」

  這兩樣東西當然是無法取得的,陳石星道:「先別管它,你把我們所要的服飾找來再說。」

  第二天老太監把合符他們身材的衛士和太監服飾找來,經過陳石星施展改容易貌之術,果然是變了本來面目,扮得很像,這一天雲瑚就跟那老太監學太監說話的腔調,和他們「不與常人相同」的一些特別舉止。

  到了晚上,他們商量用什麼辦法混出去,老太監還是不主張他們冒險。

  陳石星忽道:「你知道符總管住在什麼地方嗎?」

  那老太監道:「知道。他不像皇上是每天晚上更換宿處的。」

  陳石星道:「如此說來,假如要去找他,那倒是比較容易了。王公公,請你把他的住處,坐落何方,怎樣走法,說給我聽,說得越詳細越好。」

  他們一個作衛士打扮,一個作小太監打扮,這晚恰好又是天公作「美」,無月無星,他們在御花園裡借物障形,分花拂柳,一路行來,果然並沒惹起旁人特別的注意。

  走到無人之處,雲瑚悄悄問道:「你是要向符堅城硬討腰牌?」

  陳石星道:「不錯,他前晚受了傷,料想不能是咱們對手了。待會兒咱們見機而作,腰牌偷得到就偷,偷不到就索性拿他來作人質!」

  雲瑚說道:「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哥,這一著棋你可想得真是妙啊!」

  走了一會,不知不覺已是到了符堅城的住處,屋子後面有棵老槐樹,高出牆頭,陳石星聚攏目光,凝神望去,屋子前面,並無衛士把守。料想是符堅城自恃武功,又為了要表示對皇上效忠,故此把自己看門的衛士也都盡調出去。

  他繞到屋子後面,施展超卓輕功,攀上那棵大樹,風不吹葉不動,一個飛身,已勾著屋簷,翹起的「飛簷」恰好可以遮掩他的身形。他用個「倒掛珠簾」的身法,向內偷窺。

  屋子裡符堅城靠在床上,正在和一個人說話,這個人是長孫兆。長孫兆是前兩天晚上,和陳雲二人差不多同一個時候入宮的。

  只聽得長孫兆說道:「符大人貴體如何,為了我的事情,累符大人受傷,我實是過意不去。」

  符堅城哈哈一笑,「皮肉之傷,何足掛齒?最多再過兩天,我就可以恢復了,我未能替貝子辦好大事,倒是心裡不安呢。」

  陳石星聽他的笑聲,中氣果然已是相當充沛,不禁心頭微凜:「這廝的內功造詣端的非同小可,這麼快就恢復。好在剛才沒有魯莽從事。」

  長孫兆說道:「符大人,請你別說這話,你已經是為我盡了心力了。我只是有點奇怪──」

  「奇怪什麼?」

  「奇怪你們的皇上何以三心兩意?你不是說過的嗎,你深知你們皇上的心意是願意和我們講和的。」

  符堅城沉吟半晌,說道:「皇上對你說了一些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原來出事那天晚上,長孫兆不能見到皇帝,朱見深受了一場大驚嚇,喝了安眠的藥茶,睡了整整一天,直到今天才召見他的。

  長孫兆道:「你們的皇上是說他願談和,不過那份和約嘛,他還要詳加考慮,不能答覆我。看來他似乎有什麼顧忌,我可不便問他。」

  符堅城道:「是呀,前兩天皇上還是說得好好的,還說龍文光這次辦事,是『深合孤意』呢,怎的忽地又口風變了?嗯,莫非是因為怕了刺客?」

  長孫兆道:「說起來你們也太不小心了,怎的會讓刺客闖進宮裡來?」

  符堅城甚是尷尬,「這種事情,我保證以後是不會再有的了。」

  長孫兆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可不相信鬧了一次刺客,就能改變你們皇上的主意。會不會另有別的原因呢?你想想看。」

  符堅城道:「那我就猜想不透了。」

  他們不知道內裡原因,陳石星卻是知道的。聽到這裡,心裡暗暗歡喜,「我對那昏君剖陳利害的一番說話,看來也多少發生了一點效力了。」

  半晌,符堅城繼續說道:「長孫貝子,你難得來一次,不如多留幾天,等我抓著刺客,再等機會,為你打探皇上的心意。」

  長孫兆冷冷說道:「我可沒這許多閒工夫等你。說老實話,這兩天我困在宮中,行動也須避忌,當真是不見天日,早已把我悶得發昏了。白天我不方便出去,今晚我是要出去了。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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