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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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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遲繼續說道:「我和他只是曾有一面之緣,還談不上怎麼相熟的朋友。有一天他也是像你一樣,路經此地,在我這裏喝酒,喝了之後,大為讚賞,乘著酒興,給我彈奏一曲高山流水,那美妙的琴音我至今未忘。嗯,算起來已是二十多年之前的往事了。」 陳琴翁乃是流浪江湖的琴師,有這樣的事情不足為奇。陳石星暗自思量:「這位茶館老板看來雖然是個商人,我和他畢竟只是初次相識。俗語說得好,逢人但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我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吧。」 說罷與陳琴翁相識的往事,丘遲喝了滿滿的一杯,笑道:「高山流水的雅奏,可遇而不可求,難得陳兄到此,二十年前情事,彷彿重現。不知陳兄也能為我彈奏一曲麼?」 陳石星道:「我的琴技如何能與琴仙相比?」 丘遲說道:「陳兄請莫客氣,我給你斟滿一杯,聊助雅興。」 陳石星亦已有了幾分酒意,說道:「承賜佳釀,無以為報,那我就獻拙吧。」 打開琴匣,取出古琴。丘遲眼睛一亮,「咦」了一聲,說道:「陳兄,你這張古琴和陳琴翁當年彈的那張古琴倒似乎是一模一樣。」 陳石星笑道:「人有相似,物有同樣,彈的琴雖然相似,奏出的曲子那就一定差得遠了。嗯,待我想想,奏個什麼曲子好呢?」 放下酒杯,把眼一望,那匹白馬正在外吃草,雲瑚的影子不覺又浮現他的心頭了。 陳石星輕攏琴弦,邊彈邊唱: 「皎皎白駒,食我場苗。 縶之維之,以永今朝。 所謂伊人,于焉逍遙。 ……………………… ………………………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 生芻一束,其人如玉。 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 這是詩經小雅中「白駒」一篇的首尾兩章,「自駒」是留客惜別之詩,陳石星彈奏此曲,表面是感謝主人的雅意,實在他心裏想的則是雲瑚。 這兩節詩經,倘若譯成白話,那意思就是: 「白白的小馬兒, 吃我場上的青苗。 拴起它拴起它啊。 延長歡樂的今朝。 那個人那個人啊, 來到這兒和我一起快樂逍遙。 ……………………… ……………………… 白白的小馬兒, 回到山谷去了。 咀嚼著一綑青草。 那人兒啊玉一般美好。 別忘了給我捎個信啊, 別有疏遠我的心啊!」 (羽生按:譯文根據余冠英的《詩經選譯》) 白馬正在外面吃草,這匹白馬,雲瑚也曾作過它的主人。他與雲瑚的「不打不相識」,也可說是因這匹白馬而起。就在數日之前,雲瑚曾經攔住馬頭,希望能夠將他留下。而現在則是天各一方。「還有相逢的日子麼?她的友誼會不會因為時間久了而褪色,而有疏遠我的心呢?當她大喜的日子,她會不會忘了要給我捎個信呢?」 琴聲戛然而止,陳石星的心潮可還沒有平靜下來。他癡迷於自己彈出的琴聲之中,不由得悠然存思,茫然若夢了。 忽呼得馬蹄踏地之聲恍似暴風驟雨,把陳石星從夢境之中倏的驚醒過來!一個極為刺耳的聲音冷笑說道:「彈的好琴!哼,你這臭小子真是瘌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聲音,倒是非常熟悉的。 五匹健馬來到茶館門前那塊草地了,說話的這個人正是龍成斌。在他兩旁的是呼延四兄弟:呼延龍、呼延虎、呼延豹、呼延蛟。 龍成斌注意的是聽陳石星彈琴的人,呼延龍注意的卻是那匹白馬。 「這小子是逃不了的,先捉住這匹白馬。龍公子,請把這匹白馬賞我!」 陳石星揚唇一嘯,那匹白馬頗通靈性,立即逃入林中。呼延龍喝道:「你的主人跑不了你也跑不了,還想逃麼?」把手一揚,一枝袖箭電射而出。 陳石星抓起一技筷子,與此同時,也以甩手箭的手法射出,後發先至,和那枝袖箭碰個正著!正是: 伊人何處覓?仇敵已來臨!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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