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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這少年並不糊塗,他也正是在想:「奇怪,這奸賊為什麼對我手下留情?是了,敢情還想冒充好人,騙我上當!」

  陳石星化解了他的攻勢,說道:「朋友,我不知道你和雲浩有何關係,但你既然尊稱他為雲大俠,縱然不是他的門人弟子,想來也該是個佩服他的為人的了。那麼咱們為什麼不可以好好的說個明白呢?實不相瞞,我和雲大俠亦是頗有淵源!」

  少年冷笑道:「你和他有什麼淵源?」

  陳石星道:「你把你和雲大俠的關係告訴我,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

  少年哼了一聲說道:「你做的事情,我早已知道,用不著你告訴我啦!」陳石星詫道:「你知道些什麼?」少年驀地又拔出一把劍來,左刀右劍,同時向陳石星劈刺,喝道:「我知道你是毒死雲大俠的奸賊!」

  劍勢輕靈,刀勢剛猛,兩隻手分用兩種不同的兵器,使出不同的招數,本來極是困難,但這少年卻能剛柔配合,妙到毫巔,饒是陳石星的無名劍法最擅於隨機應變,也幾乎著了他的道兒,若不是閃得快,險些就要受傷,陳石星只好抖擻精神,再次化解他的攻勢,說道:「不是我自己居功,但我做的和你說的卻剛好相反。不錯,雲大俠是給奸人害死,但我卻是救過他的人。雖然可惜我要救他的性命,結果還是沒有成功!」

  少年聽他提起雲浩之死,氣得說不比話來,聲音都顫抖了:「你這奸賊,你可以欺騙任何人,就是騙不過我!不錯,以你這點本領,當然是不能害死雲大俠的,但你卻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作了幫兇,也等於是害死了他!」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刀劈劍刺,攻勢越發淩厲。

  陳石星憤然說道:「我是幫兇,我害死雲大俠,你這是聽誰說的?」略一分神,只聽得嗤的一聲,少年的右手劍,劍鋒幾乎是貼著陳石星的肩頭削過,挑破了他的衣裳,陳石星見這少年如此仇恨自己,暗自思量:「我向他辯白,他一定不會相信。」心中一動,把雲浩那口寶刀也拔了出來,說道:「好,我就用雲家刀法向你討教幾招!」和那少年一樣,左刀右劍,同時發招。

  少年見了這寶刀,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喝道:「奸賊,你說不是你害死雲大俠,他的寶刀怎麼會到了你的手中?」

  陳石星道:「是他親手給我,托我送回去給他家人的。你想必知道雲大俠的家事──」少年怒道:「誰相信你的鬼話?」不待陳石星把話說完,又是一連串進攻的招數。

  陳石星料想這少年必定是和雲家有很深的淵源,只要他說得出雲浩女兒的名字,寶刀也不妨交給他代為送去的。那知道少年見了寶刀,越發好似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陳石星無可奈何,只好先勝他再說了。陳石星在石林苦練三年,最上乘的無名劍法都已練成,觸類旁通,雲家刀法的造詣自然也是今非昔比了。比較起來,還在這少年之上。

  陳石星以刀對刀,以劍對劍,刀法劍法都克制了對方。十數招一過,少年已是完全處於下風,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陳石星冷笑道:「寶刀我可以擅取,刀法是不能偷的。你相信雲大俠是感我之恩,才把刀法傳授我了吧?」

  少年冷笑道:「刀法不能偷,刀譜不能偷麼?可惜你偷來的刀譜,憑著你一點鬼聰明偷練,練得可還沒有到家!」說話之際,也不知是否因為分了心神的原故,所使的一招雲家刀法、現出老大一個破綻。

  陳石星氣湧上來,刀背一翻,原式進招,把少年的銀刀壓下,哼了一聲說道:「要怎樣才算學得到家?」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少年銀刀忽地轉過刀鋒,本來是挑向上路的「上手刀」變而為斜削下三路的「下手刀」,喝道:「這個變招你也不會,你還敢騙我是雲大俠教給你的?」

  刀鋒疾削而過,陳石星只覺膝蓋一片沁涼,褲管已經削穿一個茶杯口般大小的缺口,要不是他抽身得快,險些就要給他削掉了膝蓋。

  在這危機瞬息的剎那,陳石星再也無暇思量,右手劍立即進招,本能地使出無名劍法的精妙絕招,破解對方攻勢,顧不得要手下留情了。只聽得當的一聲,少年的銀刀斷為兩截,陳石星的青冥劍有斷金截鐵之能,削斷對方的銀刀,餘勢兀未稍衰,跟著一翻一絞,少年右手拿的青銅劍也給他絞脫手中,飛上半空。

  少年固然大吃一驚,陳石星也是吃驚不小,幸好那少年沒有受傷,陳石星方始松了口氣。連忙收回刀劍,納入鞘中,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陳石星是得了張丹楓的上乘武學真傳,方始參悟雲家刀法的。論刀法的造詣,他是勝過這個少年。但說到衣缽真傳的「正宗」雲家刀法,這個少年是比他更為純粹。從剛才那一招可以表露無遺。

  少年沒有回答,突然身形一起,使出「燕子三抄水」的超卓輕功,幾個起伏,一個飛身,就跨上陳石星那匹白馬!陳石星起初還以為他要逃走,待到見他跨上自己的坐騎,方始吃驚,連忙發出口哨,呼喚那匹白馬回來。

  這匹白馬本來很聽他的話的,不知怎的,這次卻不聽了。竟然沒有反抗,讓這少年騎了它疾馳而去。

  陳石星疑團滿腹,「這少年一定是雲大俠親自調教出來的。但我的師父又說,他的刀法只是傳給女兒,這少年又是那裡鑽出來的呢?莫非是他的關門弟子,我的師父也還未知。奇怪,這白馬脾氣何等倔強,居然又肯聽他指揮。」陳石星百思不得其解,少年騎了那匹白馬,早已去得遠了。

  幸好那些死掉的瓦剌騎兵,他們的坐騎還在附近,陳石星捉了一匹,心裡想道:「不管怎樣,即使大同已經給韃子佔據,我也得去探聽消息。」

  由於碰上這隊瓦剌騎兵,陳石星不敢行走官道,只能找尋山路來走。不過在山路上走,也還是可以看得見山腳下草原上的動靜的。

  一路小心翼翼,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奇怪得很,山路上固然沒有碰見一個敵兵;草原上也是一直杳無人影。

  陳石星正在疑惑,忽聽得前面茅草叢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聲音來處,距離百步開外,尋常人本來是不易覺察的,但陳石星經過了在石林中三年的苦練,內功已有很深的造詣,聽覺的敏銳,自是異于常人,一聽就知草叢裡埋伏有人。

  陳石星心道:「來了,來了!」只聽得草叢裡果然人有低聲說道:「奇怪,這小子不知是什麼道路,單人匹馬,竟敢向北方走,難道他是去大同不成?」另一個人說:「管他什麼路道,咱們正好搶他的馬匹!」

  陳石星不覺一怔,「奇怪,這兩個韃子的漢話倒是說得流利。」心念未已,嗖嗖連聲,兩枝利箭已是朝他射來。

  這兩枝利箭焉能射得著他?陳石星把手一抄,接住一技,另一枝箭則是根本失了準頭,在他身旁數丈之外飛過。看來這個瓦剌兵的箭法甚是不濟,另外一個也是勉強合格而已。

  陳石星縱馬上前,喝道:「暗箭傷人的韃子給我滾出來!」

  草叢裡埋伏的那兩個人出來,不過卻是大出陳石星意料之外,兵倒是兵,但不是瓦剌兵,而是明朝的漢人官兵。

  這兩個官兵躍出草叢,一個揮舞長矛,一個掄起大刀,攔住陳石了星的馬頭就斫,使大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兵,一刀劈來,陳石星提馬閃開,老兵自己收勢不住,跌了個狗吃屎。

  陳石星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隨手把馬鞭一摔一卷,把年輕的那個官兵的長矛奪過來,「喀嚓」一聲,折為兩段,喝道:「你們不敢抵抗韃子,只知道欺侮百姓嗎?」拋開斷矛,便即下馬。

  那兩個官兵嚇得連忙哀求:「好漢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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