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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心念未已,只聽得青衣漢子已在說道:「你剛才打這棵松樹,這已經是使出你家傳的霹靂掌的絕招了。如今我也拳打松樹,和你作一比較。你說如何?」

  秦龍飛見他身體瘦弱,膚色枯黃,不像是身有上乘內功的人,於是說道:「好,就這樣吧。那麼我是不用再打的了?」

  青衣漢子道:「不錯,你已經打腫了拳頭,再打一拳,那只有比剛才更弱。」

  秦龍飛給他說中心病,滿面通紅,喝道:「那你就趕快打吧,囉唆什麼?」

  青衣漢子緩緩說道:「好,你瞧著了!」輕輕的一拳擊出,無聲無息,連一點拳風也沒有。拳頭打在樹上,那棵松樹,不動分毫。

  秦龍飛哈哈笑道:「我的本領縱然不濟,拳擊松樹,也能令得樹葉紛落,你呢,一根松葉(松葉為針葉)也沒落下,你還不認輸嗎?嘿嘿嘿,哈哈哈,快來給我磕頭,拜我為師吧!」

  那人負手旁立,意態悠閒,對秦龍飛的狂態,恍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秦龍飛的笑聲漸漸減弱,突然間臉上的笑容僵著,再也笑不出來了。

  只見松葉變了黃色,轉眼間樹枝也都變枯了。本來是一棵常青的松樹,突然枯萎,毫無生意。

  再過片刻,只見松枝斷折之聲不絕於耳,不但松葉盡落,整棵松樹也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幹。

  青衣漢子這才說道:「唉,為了和你比試,好端端卻把這棵松樹弄死了。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不和你過招的原因了吧?」

  秦龍飛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心裏想道:「若是血肉之軀,給他打了一拳,那還了得?」

  青衣漢子道:「你輸得心服口服沒有?」

  秦龍飛暗自思量:「這人武功如此高明,我拜他為師,定能勝得過轟天雷這小子。但我怎能當真拜他為師?」不過,儘管他是有所顧慮,猶疑不決,卻還是不能不承認:「你的武功的確是遠勝於我,我服了。」

  青衣漢子道:「那你還不上來磕頭拜師?」

  秦龍飛訥訥說道:「不是我言而無信,這個,這個……」

  青衣漢子好似知道他的心意,說道:「你要回去稟告爹爹,是不是?」

  秦龍飛道:「是呀,這樣的大事,我是應該稟告家父的。」

  青衣漢子面色一端,說道:「我告訴你,你要拜我為師,就不能說給任何人知道,我也不會說出去。若然當著外人,你我只能當作是不相識的人。願不願意拜我為師,隨你的便!」

  這番說話,正好解除了秦龍飛心中的顧慮,要知他們秦家乃是武學世家,他若然改投別派,如何敢讓父親知道。

  秦龍飛心裏已是十分願意,但仍然問道:「你何以要收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子!」

  那人聽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秦龍飛道:「老前輩,你又笑些什麼?」

  那人道:「我是笑你無半點自知之明,同時,我也是為你可惜,笑你的爹爹誤了你!」

  若在平日,秦龍飛聽了這番說話,勢必暴怒如雷,但如今他業已知道此人身負絕世武功,如何還敢動怒?敬畏之心一生,不由得他不恭恭敬敬地說道:「請老前輩詳加指點,以開茅塞。」

  那青衣漢子道:「你本是天賦聰明,何以卻不能成材呢,這都是因為你的爹爹不懂因人施教的緣故。可嘆你卻自輕自賤,這不是太過欠缺自知之明嗎?」

  這話表面是在罵他,其實是給他戴上一頂高帽,暗裏讚他,秦龍飛聽了,當真似是一跤跌在雲堆裏,飄飄然的,骨頭都輕了幾分。當下大喜說道:「那麼若是弟子得遇名師,練個三年五載,一定可以勝得過我的大師兄了?」

  那漢子哼了一聲,說道:「你的所求原來只不過如此麼?未免太低了!你做我的弟子,用不到一年功夫,就可以與你爹爹比肩,三年功夫,我可以擔保你躋身於當世十大高手之列!怎麼樣,你願意磕頭拜師了麼?」

  秦龍飛的顧慮早已解除,此時聽說可以躋身於十大高手之列,更是大喜過望,當下便即跪倒在那人面前,磕了三個響頭,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師父」。

  那漢子哈哈大笑,把他扶了起來,說道:「弟子求名師,名師也求佳徒。我物色多年,如今方始找得衣缽傳人!」

  秦龍飛從未得過長輩如此稱讚,心花怒放,暗自想道:「怪不得他要千方百計收我為徒,原來是因為只有我才配做他的弟子。」站了起來,問道:「弟子還未曾請教師尊的高姓大名?」

  那漢子笑道:「我的名字業已多年不用了,別人叫我做青袍客。你在無人之時,叫我一聲師父,有人之時,跟別人叫我做青袍客,甚或佯作並不相識,亦是可以。何須知道我的姓名?」

  秦龍飛應了一個「是」字,心道:「師父的脾氣倒是怪得可以。」

  青袍客說道:「如今我開始傳授本門的內功心法,你仔細聽著。我先問你,你爹爹是怎樣教你的?」

  秦龍飛道:「爹爹教我練習內功必須氣沉丹田,日積月累,真氣自然增長。」這乃是修習正宗內功的常識,秦龍飛說了之後,心裏頗是有點詫異:「難道師父的內功心法有所不同?」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只見那青袍客搖了搖頭,說道:「錯了,錯了!」

  秦龍飛駭然問道:「怎地錯了?」青袍客笑道:「這就是我何以說你爹爹不懂因人施教的道理。你聽我說。」

  青袍客道:「你爹爹所授的內功心法,適宜於性格沉實的人修習,你是飛揚跳脫,不受羈勒的人,怎有耐心做這種水磨功夫,當然是難以練得成功了。」

  秦龍飛給他說中毛病,面上一紅,說道:「我也自知有這毛病,怪不得爹爹說我難望成材。」

  青袍客又搖了搖頭,說道:「不然,不然!你若然難以成材,我怎會收你為徒?」

  秦龍飛道:「這我就不懂了,既然師父你也認為我沒有耐心——」

  青袍客道:「世人都有一種誤解,不僅你的爹爹為然。他們都以為木訥沉實的人比飛揚跳脫的人好,其實不然,只要教得其法,這兩種人都是可成大器的。不但如此,沉實的人是中材,做水磨功夫,縱然能成大器,也得等到晚年;飛揚跳脫的人十九資質較佳,往往少年便可大成!」

  這番說話當真是正搔著秦龍飛的癢處,不由得他不心花怒放,心癢難熬,大喜道:「師父,那麼你的內心功法是可以速成的了?」

  青袍客道:「當然。否則我怎敢說在三年之內,就可以令你躋身於當世十大高手之列。」

  秦龍飛忙道:「請師父傳授。」

  青袍客道:「本門心法,要訣就只是順其自然四字。」

  秦龍飛道:「順其自然那是怎麼一種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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