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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說時遲,那時快,揚鉦的青竹杖又是一招「毒蛇吐信」,削尖了的杖頭直指冷鐵樵的咽喉,冷鐵樵無可抵擋,心裏一涼,正自暗道:「我命休矣!」就在這時,忽聽得「唰」的一響,楊鉦回轉了竹杖。

  原來是宇文雄一退即上,揮劍側襲,解了冷鐵樵之危,他來不及包紮傷口,也顧不了本身的危險,便來援助剛剛砍了他一刀的冷鐵樵。宇文雄這一招「追風劍式」乃是攻敵之所必救,故而楊鉦必須回杖遮攔。

  冷鐵樵拾回了性命,不覺呆了一呆,心道:「宇文雄倘是奸細,何以他又救我性命?莫非是他的師兄當真冤枉了他?但也說不定他是要取信於我,故意使詐?」不過,冷鐵樵雖是思疑不定,宇文雄救了他的性命總是事實,在這樣緊張激烈戰鬥之中,他也無暇去仔細思索了。

  冷鐵樵拾回了厚背砍山刀,眼見宇文雄的傷口血流如注,仍在勇戰強敵,心中不由得暗暗慚愧。於是趕忙揮刀夾擊楊鉦,並向宇文雄低低說了一聲「多謝!」

  江曉芙仗著寶劍突圍,擋者辟易,轉眼間就殺到楊鉦與宇文雄、冷鐵樵交戰的所在,江曉芙一見宇文雄的傷口還在流血,心中又是憤怒,又是疼痛,連忙叫道:「師哥,你歇歇敷傷。」運劍如風,立即搶上前去,疾刺楊鉦。

  楊鉦對江曉芙的武功當然是不會放在眼內,但對她那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卻不能不顧忌幾分。當下以輕靈的杖法借力打力,盪開寶劍,避免竹杖給她削斷。江曉芙與冷鐵樵聯手,勉強可以支援。

  江曉芙叫宇文雄「歇歇」,宇文雄可沒有歇息,他匆匆忙忙的嚼爛了金創藥,敷上傷口,立即再來。本來他們三人聯手,是可以勝過楊鉦的,但可惜宇文雄流血過多,氣力大減,卻只能恰恰打成平手。

  清軍防他的前哨營距離較近,趕了到來助戰。一營雖然不過千人,但加上了巡邏隊,已多過冷鐵樵這隊義軍兩倍。義軍陷在包圍圈內,勇猛衝殺。並無一人氣餒。

  幸而沒有多久,義軍的後援亦到。原來蕭志遠在大寨聽到報訊,親自帶了一隊騎兵馳來援救。蕭志遠是武學大名家蕭青峰之後,本領高強,尚在冷鐵樵之上,他一到來,瘋虎似的就殺入重圍,裏外會合,登時主客勢易,反而把清軍切斷,分成幾截,反包圍起來。

  蕭志遠看見宇文雄師兄妹與冷鐵樵聯手惡戰楊鉦,心中也是好生詫異。但此時他亦已無暇詢問了,他把隊伍交給副將指揮,立即揮刀加入戰團。

  混戰中忽聽嗚嗚得聲響,一技接著一的響箭射上空中,有七八支之多。

  在高原的曠野上,響箭的聲音特別尖銳,這七八枝響箭連續發出,那急促的、刺耳的,而又連成一串的嗚嗚之聲,在戰場的「大合奏」中,自成一股特別的音響。刀劍的碰擊。鐵蹄的踐踏,健卒的廝殺、吆喝,諸聲合奏,都淹沒不了這連續的響箭的刺耳聲。估量十里之內,都可以聽得見這個音響。

  此時,蕭志遠正在全神與楊鉦廝殺,混戰中,也不知這幾支響箭是誰人所發。不過,他是個懂得軍事的行家,聽了這一連串的刺耳響箭聲,心中卻是不無疑惑,暗自想道:「清軍這隊巡邏隊不過是搜索性質,並非深入我方陣地,要求決戰而來。而且他們是在平地紮營,此處鏖戰,金鼓之聲可聞,甚至旌旗招展亦可見到。敵方若是求援,似無需使用這種響箭。」至於小金川這邊的義軍,則是從來沒有使用這種響箭的。但此時戰事方酣,蕭志遠縱有所疑,亦已無暇追究了。

  楊鉦雖然武藝高強,也擋不住蕭志遠、冷鐵樵、宇文雄與江曉芙四人的聯手夾攻,激戰中蕭志遠與冷鐵樵雙刀合璧,一個「左插花」劈他左臂,一個「右插花」削他右臂,兩人又都是刀鋒一斜,招裏藏招,兼刺他的腰脅。蕭、冷二人雖非同出一門,但他們因為是戰場上的老搭檔,雙方又同是使刀。故此在招數上配合得很好。

  楊鉦手執竹杖中間,青竹杖滴溜溜的一轉,兩柄刀頭都給他的竹杖盪開。刀是江曉芙也沒閒著,裁雲寶劍已是乘虛而入,遷刺他的胸膛。宇文雄咬實牙根,力注劍尖,使了一招追風劍式,也來刺他膝蓋。

  楊鉦畏懼的是江曉芙的寶劍,連忙把竹杖平推過去,推開江曉芙的寶劍。可是蕭、冷二人那狠辣的刀式餘勢未衰。雙刀斜掛而下,「嗤嗤」兩聲,削去了楊鉦的兩幅衣襟,宇文雄的劍尖,亦刺著他的膝蓋,楊鉦一個「彈腿」踢出,踢飛了宇文雄的青鋼劍,膝蓋已被劍尖刺穿了一個小孔,好在他早已運氣閉了「環跳穴」,受了一點輕傷,不過是等於被利針刺了一下而已。

  就在楊鉦受傷的時候,他的兒子楊芃也受了傷,傷得比他重得多。耿秀鳳一刀劈著他的左肩,削開了五六寸的傷口,血流如注。楊芃哇哇大叫,慌忙跳出圈子。楊鉦一見兒子受傷,無心戀戰,大吼一聲,趁著宇文雄立足未穩,揮杖便掃他的雙腿。

  宇文雄流血過多,氣力不加,因此剛才那一劍未能給予楊鉦重創,此時,他在給楊鉦踢飛他的青鋼劍之後,正自搖搖欲墜。

  楊鉦這一連環「彈腿」如矢疾發,本來非踢中宇文雄不可,幸虧冷鐵樵一見不妙,立即將他一掌推開,江曉芙趕過去將他扶住。冷鐵樵與蕭志遠的雙刀擋不住楊鉦,僅能採取守勢。楊鉦迫退了他們二人、突圍而出便即喝令鳴金收兵。

  清軍的後備部隊比義軍強大數倍,加以宇文雄又受了重傷,故此義軍逐退清軍之後,也就立即後撤了。

  江曉芙扶穩了宇文雄,焦急問道:「雄哥,你怎麼啦?」宇文雄澀聲說道:「沒什麼,唉,只可惜剛才那劍未能重創老賊——」話猶未了,「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身上的傷口也因震盪而復裂,江曉芙連忙給他再敷上金創藥。

  宇文雄身體的傷是給冷鐵樵砍的,冷鐵樵心裏好生慚愧,於是將他接了過來,扶上自己的坐騎,說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你的傷我總得給你治好了再說。咱們這就回山寨去,你安心做我的客人吧。」

  蕭志遠望望宇文雄,又望望冷鐵樵,十分不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冷鐵樵訥訥說道:「這、這其中只怕有些什麼誤會,葉凌風說他,說他——但他適才又曾救了我的性命。」冷鐵樵對於宇文雄的說話雖還來能全然相信,卻已對他頗有好感,是以「奸細」二字,也就不願宣之於口了。

  江曉芙是見過蕭志遠的,說道:「蕭叔叔,我原原本本的都說給你聽。」兩人並轡而行,江曉芙從葉凌風冒名認親說起,說到葉慕華揭破他的奸謀,將他逐出義軍為止。把有關葉凌風的事情,都告訴了蕭志遠。

  蕭志遠越聽越是吃驚,不覺汗流浹背。江曉芙說道:「蕭叔叔,事情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你還不相信我們嗎?葉凌風這賊子一定是要來害你們小金川的,你不趕快除他,禍患非小!我不是怕和他對質,但卻怕這賊子詭計多端,你若不是把他先拿下來,要我和他從容對質的話,只怕又要給他逃了。」蕭志遠把手一揮,喝道:「快馬趕回山寨!」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在蕭志遠驚疑不定的這個時候,葉凌風在大寨裏又幹了些什麼。

  當蕭志遠聽得前線的冷鐵樵這一隊巡邏隊受清軍包圍之時。葉凌風是和他在一起的,葉凌風本要與他同來,但冷天祿卻不讓他去。認為得力的首領不須空巢而出,有蕭志遠前去救援已經足夠,故此留下葉凌風助守大寨。冷天祿還有一個不肯說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因為他尚未能完全相信葉凌風。

  大寨在山上,到前線用快馬飛馳也要半個時辰,不過直接的距離卻不很遠,響箭的聲音在山上是聽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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