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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谷中蓮道:「是誰?」

  王老頭道:「是御林軍的一個管帶帶名叫衛渙的。這人和御林軍副統領李大典是老搭檔。十多年前,我在冀北犯案,曾給他們追捕,幸而逃脫。我也就是因此才金盆洗手,逃回鄉下的。」

  王老頭說的事實與岳霆說的相符,若憑事實推斷,宇文雄的確是有串通李大典,設伏謀害祈聖因的嫌疑。江曉芙聽了這些說話,也嚇得慌了。顫聲說道:「只不知那個女的是否就是千手觀音?」

  谷中蓮道:「那女子的坐騎是不是就是你的那匹青驄馬?你可見著了麼?」

  王老頭道:「我正是要來告訴你,那匹青驄馬我已經牽回來了。嗯,可是有點奇怪。」

  谷中蓮連忙問道:「怎麼啦?」

  王老頭道:「那匹馬口吐白沫,得病了。」

  谷中蓮道:「昨晚還好好的,怎的無端得了病了?王大叔,你最善於養馬,想已看出是什麼病?」

  王老頭訥訥說道:「是呀,是有點古怪。只怕是草料中不小心混進了有毒的野草也說不定。」

  宇文雄急得嚷道:「草料是我割的。那匹馬也是我餵的。怎麼會有毒草?」

  王老頭道:「這些有毒的野草並不常見,或許你不能分辨,也是有的。宇文哥兒,我老漢絕沒有疑你之意。」王老頭對宇文雄頗有好感,聽說是他割的草料,趕忙替他開脫。但谷中蓮卻是不能無疑了。

  王老頭接著說道:「好在中毒不深,調養三五天就會好的。嗯,江夫人,我幾乎忘了,還有一個特別的消息。」

  谷中蓮道:「什麼消息?」

  王老頭道:「鎮上那家開張的酒樓。給人一把火燒了。有兩個夥計還被打傷。這把火已經奇怪。更奇怪的是,火起之後,酒家的人竟不救火,全部逃了。待到鄰居將火撲滅,酒樓也已倒塌,只剩一堆瓦礫啦。唉,今後可沒有這麼好的喝酒地方啦,真是可惜!」

  葉凌風心裏又驚又喜,暗自想道:「這黑店被燒,風從龍的黨羽在東平鎮上已是不能立足,我也不用擔憂他們再來威脅我了。即使風從龍以後會來找我,但至少目前我是可以安心睡覺了。哈,真想不到事情樣樣如意,圓滿得簡直還出乎我意料之外!祈聖因死了,李大典他們被趕跑了,如今黑店又被燒了,我的秘密也不怕被人揭穿啦。」

  只有一點點令他未能安心的是,燒毀那黑店的不知是什麼人,這人會不會知道他與這間黑店的關係?他想了又想,自己安慰自己道:「昨晚我偷偷進入那家酒店,事先曾非常小心的看過,街上並無一個人影,料想沒人知道我這個秘密。至於後來宇文雄碰到的那個夜行人,雖然有點可疑,但那也已經是我踏出東平鎮以後的事了。」這麼一想,葉凌風又釋然於懷了。

  那王老頭感到江家的氣氛異乎尋常,報告了這個消息之後,說道:「江夫人,你有事情,我不打擾你了。我也該回去料理我那匹寶貝坐騎啦。」

  玉老頭走後,谷中蓮嘆了口氣,說道:「芙兒,可惜你爹爹不在家中。」要知道谷中蓮雖然比江海天聰明,但臨事卻不如江海天之有決斷。此時她正自心亂如麻,感慨沒人可與商量,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理。

  從岳霆與王老頭所說的種種事情推斷,宇文雄的確是有最大的嫌疑,但谷中蓮卻也不敢相信宇文雄就有這麼大膽。

  宇文雄也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忍著悲憤,咽下眼淚,跪在谷中蓮跟前說道:「師母明鑒,徒兒實是冤枉!」

  葉凌風「幫腔」道:「事情雖是般般巧合,但我相信二師弟決不敢違背門規。我願與師妹一同擔保他!」他明知江曉芙定會給宇文雄說項,他就先說在頭裏,明是幫腔、實是挑起谷中蓮的懷疑。

  江曉芙無心琢磨葉凌風的話語,果然接著便道:「媽,請念在二師哥曾經救我之恩,免於責罰。那姓岳的一面之辭,也未可就全信了。」江曉芙提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給宇文雄開脫,只能提起舊事來給他說情,卻不知這樣一來,更觸了母親之忌。「暗藏的奸細」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豈能因兒女之情、私人恩惠就可開脫?

  谷中蓮想了一想,沉聲說道:「宇文雄,你起來吧。我有話說。」她不叫「雄兒」而直呼其名,江曉芙已感到了不妙。

  谷中蓮道:「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時,你也不用著急。你的內傷都已好了吧?」

  宇文雄怔了一怔,道:「多謝師母再生之德,徒兒早已好了。」不解師母何以明知故問。

  谷中蓮微露歉意,說道:「你是為了我的芙兒而受傷的,如今你已痊癒,我也心安了。你當日拜師之時,師父是將你收為『記名弟子』的,如今既然出了這件事情,這師徒名份,就留待水落石出之後再定吧。你所學的武功,我可以讓你帶走,但在重返門牆之前,你可不能自稱江家弟子了。」

  江曉芙大驚道:「什麼!媽,你要把二師哥趕走?」

  谷中蓮心意已決,說道:「芙兒,你別吵鬧。宇文雄,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既然出了這件事情,旁人未必都能信得過你。我若不按武林規矩辦事,別人只怕會說我包庇徒兒。目前暫且委屈你一點兒,只待事情清楚,你就可以重返門牆。你能夠體諒我這片苦心麼?」

  谷中蓮說的確是實話,要知她明日便要前往氓山,主持獨臂神尼的祭典,並與群雄聚會,合謀抗清。群雄若然知道此事,豈能放過了宇文雄?而且她雖說是信得過宇文雄,但也總得作「萬一」的打算,宇文雄過去的經歷她並不是十分清楚,祈聖因也曾再三叫她「小心」的了,倘若宇文雄「萬一」真是奸細,其禍非小。所以她不能不採取這樣的處置,而這樣的處置,並不同於一般的「清理門戶」,她認為已是合情合理,寬大非常。

  宇文雄心裏十分難過,但他也是倔強的性情,心中想道:「師母既有見疑之意,我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意思。」當下恭恭敬敬地向谷中蓮叩了三個響頭,說道:「一日為師,百年為父。徒兒今日蒙冤未白,難列門牆,只得遵從師母之命,免得玷汙師門清譽,但師恩未報,弟子在外決不敢以江大俠的門人自居,但私下我卻不能不認師父、師母。還望師母體念我的衷誠,許我再尊稱你一聲師母。」

  谷中蓮本待阻止他以師徒之禮拜別的,聽他說得如此懇切,也不禁眼睛微潤,不阻止他了。

  江曉芙叫道:「二師哥,你當真就要走了?媽,你怎能這樣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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