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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王老頭道:「這車子不是我的。但我可以和你說說,張大叔——」這張大叔是牛車的主人,早已嚇得慌了,躲在車廂裏那敢露面?

  話猶未了,岳霆已把這張大叔一把揪了出來,說道:「我不是白要你的,這錠金元寶你拿去。我沒工夫和你多說!」

  王老頭氣得雙眼翻白,道:「朋友,你這是算那一門?你究竟是江家的客人還是強盜?我有心把你當作一個朋友,你怎的這樣無禮?」

  岳霆解開繩索,放了拉車那兩條牛,把他們夫婦那兩匹坐騎套上,將牛車改作了馬車。說道:「我不敢高攀江家,我是強盜。但這樁買賣,你的朋友也總不至於吃虧吧!」

  葛三娘抱著祈聖因坐上馬車,說道:「我知道你老人家很夠朋友。但我的朋友受了傷,我們急著要走。禮貌欠周,你老人家多多包涵包涵!」用祈聖因那條長鞭當作馬鞭,「呼嚇」一聲,趕車便跑。

  岳霆則展開了輕功,向相反的方向跑在江家。他急著去辦祈聖因囑託之事,無暇向這老頭兒解釋了。

  王老頭聽了葛三娘向他賠罪的說話,火氣稍稍平了一些,兀是咕咕噥噥地說道:「真是個冒失鬼,老子從前也曾做過強盜,卻沒見過你這麼樣連江湖規矩都不懂的。哼,我最心愛的坐騎還可以借出來,誰稀罕你的金子?」他越想越覺得岳霆夫婦形跡可疑,又自言自語道:「看來只怕當真不是江家的客人?他罵的那個小子似乎說的是宇文雄,嗯,宇文雄可是個好小子呀,這人無端的罵他,不知為甚來由?」

  王老頭想往江家探聽,但那匹青驄馬中了毒,必須先牽回家中療治,於是說道:「喂,老張,咱們回去吧。你發什麼呆呀?」

  這張大叔一生未曾見過金元寶,拈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瞧了又瞧,說道:「你看看,這是真金還是黃銅?」王老頭道:「當然是真金!」張大叔咕咚一聲,坐在地上,樂極忘形地叫道:「媽呀,那我可發財了!」他是農村裏兼做小買賣的生意人,這金子王老頭不稀罕,他可稀罕。

  王老頭想起車子不是自己的,不禁啞然失笑:「他們一個願賣,一個願買,我又何必生這閒氣?」這麼一想,火氣也就平了下來,和那張大叔回家了。

  葛三娘趕車下了山坡,但王老頭那番說話她還能聽見,不覺心中一動,想道:「這老頭兒很夠義氣,看來是個正派的人。但祈弟妹說宇文雄是奸細,這老頭兒的口氣卻很維護這個小子。莫非這小子還有幾分可取之處?可惜祈弟妹昏迷不醒,不能詳究根由。」葛三娘心地慈悲,比較肯為別人著想,想到此處,倒有點害怕祈聖因一時不察,冤枉了好人。但她此時急著要把受傷的祈聖因送到安全的地方療治,卻是無暇跑回去與丈夫商量了。

  宇文雄做夢也想不到有人誣陷他。祈聖因走的時候,他還在花園中與江曉芙練武。一套追風劍式尚未練完,葉凌風便出來傳話,叫他去見谷中蓮。

  宇文雄因為昨晚之事,祈聖因對他頗有懷疑,連師母也似乎不敢完全相信他,心中難免有點氣憤。見了師母,神色也掩藏不住。

  谷中蓮倒是和顏悅色的和他說道:「雄兒,你可是感到委屈麼?」宇文雄道:「徒兒不敢。」谷中蓮道:「你對尉遲炯夫婦是否還有仇恨?」宇文雄道:「師母,你可是要徒兒說實話麼?」

  谷中蓮有點不大高興,說道:「當然是要你說實話。」宇文雄道:「尉遲炯雖然沒有親手殺了我的父親,但我父親病死,總是因他劫鏢而起,如今他和師父有了交情,我可以不再報仇,但要我討好他,我還是不願。說老實話,我多少還有點恨他的。不過,我也想通了,這種劫鏢之事,江湖上在所多有,也不能就把尉遲炯當作殺父之仇看待。」

  谷中蓮微微一笑,說道:「很好,你肯說老實話我很高興。我並非要你討好他們夫婦,你能夠這樣想,我已經滿意了。我也想告訴你,他們夫婦對那次劫鏢的事頗為後悔,想與你化解這段冤仇呢。尉遲炯已經賠償了鏢局的損失,至於他當初為什麼要劫這支鏢,昨晚祈聖因也告訴了我,我現在說給你聽。」

  谷中蓮還沒說到一半,忽聽得「砰」的一聲,似是有人踢開了大門。谷中蓮怔了一怔,正自心想:「什麼人來到我家,竟敢如此無禮!」心念未已,便聽得有人大呼小叫道:「叫宇文雄這小子出來,我沒有工夫耽擱!」

  來的乃是岳霆,他脾氣急躁,踢開大門,進來便罵。江曉芙怒道:「豈有此理,你為什麼罵我二師哥?」岳霆「哼」了一聲道:「我不但要罵,我還要——」江曉芙雙眼一翻道:「你還要怎樣?你要殺他?」

  岳霆是關外的馬賊,進關未久,對江海天的聲名僅是略有所聞,因此對江海天的敬畏之心也自是不如關內的豪傑。不過,他畢竟也曾聽人說過江海天是個「大俠」,而且祈聖因昨晚得到江家款待,說來也有一份香火之情。

  江曉芙怒氣沖沖地截斷他的話反問,岳霆窒了一窒,倒也不敢太過魯莽,當下,冷笑一聲,說道:「江海天是你爹爹吧?哼,你爹爹教的好徒弟!你爹爹若不殺他,說不得那我只好代勞了!」

  江曉芙一聽這黑漢子果然是要殺他的二師哥,氣得辮子一甩,「唰」的就拔出劍來,說道:「我爹爹若是在家,焉能容你欺負上門?好呀,你要殺我師哥,那就亮兵刃吧,你殺得了我,再去殺他!」她這幾句話,是有意大聲說給母親聽的,但在對方未亮兵刃之前,她也不敢便即動手。

  岳霆搖了搖頭,心道:「江海天空有大俠之名,教出的女兒竟然如此驕縱。女兒猶且如此,徒弟當然更是不堪了。」不過江曉芙這麼一來,他倒是不知如何應付才好?江曉芙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他豈能與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谷中蓮與宇文雄已經走了出來,葉凌風也聞聲趕到了。

  谷中蓮喝道:「芙兒,不可無禮!」宇文雄十分奇怪,這人他並不認識,雙眉一軒,上前問道:「你找宇文雄何事?」

  江曉芙退到他母親身旁,咕咕噥噥說道:「媽,你瞧這賊漢子把咱們的大門也踢爛了,還要殺二師哥。你不讓他知道一點厲害,他只道江家是好欺負的呢!」幾個人爭著說話,嘈成一片。

  谷中蓮眉頭一皺,道:「芙兒,讓客人先說。不管他是怎樣進來的,來到咱家,就是咱家的客人,咱們不可先失了禮數!」

  谷中蓮這幾句話透著稜角,表面是教訓女兒,實際是連岳霆也教訓了。岳霆怔了一怔,想起自己也是魯莽了些兒,當下抱拳一禮,說道:「這位是江夫人吧?這少年人是否就是你的二徒弟宇文雄?」谷中蓮道:「不錯,我這徒弟有何事得罪客下?」

  岳霆聽說是宇文雄,雙眼一瞪,冷冷說道:「江夫人,你知不知道你這徒弟乃是清廷奸細?」正是:

  接木移花施毒計,是非顛倒害同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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