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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原來褚蒙正在養神蓄力,在他氣力未恢復之前,他可不願意冒險。那三個軍官得了褚蒙指點,用長槍大戟,佈成了犄角之勢,彼此呼應,只守不攻。那少女急切之間,果然不能取勝。

  這一邊,三個軍官給這少女殺得只有招架之功;但那一邊,楊芃卻給羊吞虎攻得手忙腳亂。

  楊芃畢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惡鬥褚蒙之後,再來一場劇戰,而這個對手的本領又要比褚蒙還高出一籌,十來招一過,楊芃漸漸感到氣力不支。

  羊吞虎嘿嘿獰笑,道:「我殺了你這臭小子,好歹也出一口鳥氣!」掌鋒劃了一圈,將他身形圈住,隨即一掌便向他天靈蓋拍下。

  楊芃忽地叫道:「爹爹,你來啦!」羊吞虎心頭一震,不由自己地嚇了一跳,楊芃倏的從他脅下鑽出,反手抓他穴道。

  羊吞虎練有金鐘罩的功夫,但給楊芃一抓,下半身也覺酥麻。羊吞虎反手一掌劈下,楊芃已閃過一邊。

  羊吞虎這才知道上當,大怒道:「好小子,你叫我爹爹我也不能饒你!」他運氣三轉,跳躍如常,撲上前去,攔住了楊芃的去路,運掌如風,又向他狠狠攻擊。

  楊芃初來時一派驕狂,如今卻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這臭賊我爹爹本是要他做馬伕的,我竟打他不過,這可真是太夫面子了!」他想的是面子,羊吞虎想的卻是要取他性命,招招緊迫,楊芃又驚又怒,喝道:「你這良賊,你敢殺我?我爹爹剝你的筋,抽你的皮!」

  羊吞虎大笑道:「你叫你爹爹來吧。哼,你爹爹窮兇惡極,正合該絕子絕孫!」劈面一抓,楊芃奮力一擋,將他這一抓盪開,發覺對方的力道似乎比最初交手之時稍減,心裏才沒有這麼懼怕。

  原來羊吞虎給他抓了一把穴道,雖仗著金鐘罩的功夫,並無大礙,但給扭了麻筋,一時間未能復原,氣力只能使出原來的八成。

  不過這八成氣力,已經勝過了楊芃。時間一長,楊芃的氣力是越來越弱,而羊吞虎的酥麻之感漸漸消失,卻是越來越強,楊芃東躲西閃,又陷入了險象環生的境地。

  那少女見楊芃險象環生,大為著急,突然使出險招,身軀一矮,從一柄大刀底下鑽過,她身法快到極點,那軍官把大刀斬下之時,她已欺到了身前,唰的一劍,就穿過那軍官的咽喉。其他二人嚇得心膽俱寒,大叫道:「褚大人,你快來呀!」

  褚蒙本來是要他們抵擋十招的,這時已經是過了十招了,但褚蒙只顧自己,他的功力恢復了七八成,看了那少女的本領,自忖還未有把握勝得了她,於是有心讓手下多打一會,消耗那少女的氣力,然後自己再以逸待勞,不愁不把那少女手到擒來。至於手下是死是活,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褚蒙應道:「別怕,別怕,我就來啦!」話是如此,卻遲遲不肯上前。

  那少女殺掉了一個軍官,對方所佈成的犄角之勢,已是給她打開缺口,不能互相呼應。那少女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不過數招,把那兩個軍官也都殺了。

  褚蒙這才一躍而起,取出了一對護手鉤,哈哈笑道:「小妞兒,你長得不錯呀,跟我做個貼身丫頭吧,過幾年我把你收房。有你的福享呢!」

  這少女幾曾聽過這樣的骯髒話兒,柳眉倒豎,「呸」的一聲罵道:「臭賊,我不殺你,誓不甘休!」劍光如練,一招「玉女投梭」,就刺到了褚蒙前心。

  褚蒙笑道:「你要殺我,我可疼你呢。」他口中說笑,手底卻是不敢放鬆。那少女劍招來得凌厲之極,褚蒙雖是把她的招數一一化開,但也頗費氣力,心裏想道:「看來只有把這小丫頭殺了,才好放火去燒江海天。」

  那少女急著要去援助楊芃,必須先把褚蒙打退,一輪急攻不下,心煩意躁。褚蒙哈哈大笑,立即轉守為攻,雙鉤飛舞,儼如兩道銀蛇,緊緊裹住那少女的長劍。護手鉤本來是克制刀劍的一種兵器,褚蒙的功力也比那少女高強,登時把她殺得手忙腳亂。

  幸而那少女的劍法是他家傳的獨門劍法,她面臨性命危險的關頭,保衛自己,乃是出於本能,這麼一來,她不急著要衝過去趕救楊芃,專心對付褚蒙,褚蒙看不出她的劍法家數,倒也有點顧忌,一時間那是不易取勝了。

  這少女勉強可以自保,楊芃卻又臨到了性命危險的關頭。羊吞虎已恢復如初,掌力越催越緊。楊芃卻是氣力越來越弱,連招架也感到為難。

  羊吞虎一聲獰笑,左掌一圈,把楊芃身形罩住,右掌一起,朝著他的天靈蓋就打下來。這正是他先前曾施展過的那招殺手,他恨楊芃剛才叫他上當,如今再次使將出來,獰笑說道:「你再叫爹爹吧!」

  楊芃暗叫:「我命休矣!」但總不能束手待斃,明知無濟於事,也只好奮力招架。

  羊吞虎這一掌,掌挾勁風,來得本是又快又狠,但不知怎的,眼看就要打著楊芃的天靈蓋,卻忽地打了一個寒顫,就差那麼一點,掌勢便在楊芃的頭頂上空停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楊芃已是一招「天王托塔」,雙掌齊推,只聽得「砰」的一聲,羊吞虎竟然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一下大出楊芃意料之外,他只求能夠化解敵人的殺手,於願已足,想不到敵人竟給他的掌力震翻!楊芃心道:「莫非有詐?」騰的飛起一腳,把羊吞虎踢得又翻了個筋斗,羊吞虎雙眼翻白,哼也不哼,顯然已是毫無抵抗的能力。

  原來這是江海天暗中相助之功。他所行的「大周天吐納法」已將功德完滿,體內散亂的真氣,只差少許,還未曾凝聚丹田。但他眼看楊芃性命不保,焉能不管,於是冒險施為,使出隔空點穴的功夫,點了羊吞虎的「肩井穴」。此穴一點,羊吞虎足以裂石開碑的綿掌掌力,絲毫也使不出來了。

  楊芃全神應付對方的殺手,江海天是袖中籠指,使出隔空點穴的功夫,他絲毫也沒發覺,只道當真是自己的力量戰勝了敵人。當下哈哈笑道:「原來你也是銀樣蠟槍頭!」拾起了剛才被打落的匕首,刀鋒一吐,挖了羊吞虎的一顆眼珠,接著嗖、嗖兩刀,割下了他的兩邊耳朵。喝道:「滾吧!留待姨父取你性命!」

  羊吞虎痛徹心肺,劇痛之下,穴道解開。他心裏明白,這一定是江海天暗助,生怕江海天取他性命,聽得一個「滾」字,如奉綸音,掩著傷口,狂奔出洞,逃出之後,這才忍不住痛,慘叫起來。

  江海天心地仁慈,聽得羊吞虎的慘叫之聲,遠遠傳來,心道:「殺了他還好一些。這孩子武功極好,只是手段卻未免太狠辣了!」他行功未曾完滿,使出了「隔空點穴」的功夫之後,真氣有一股竄出丹田,幸而他已做了八九成功夫,這一股真氣竄出,尚無大礙。他知道楊芃與那少女聯手,定然可以打敗褚蒙。當下便不再分心,低首閉目,全神運功,收束真氣。

  褚蒙見了羊吞虎的慘狀,嚇得心膽俱裂,連忙也要逃走,可是他還未逃得出洞,已給楊芃追上。楊芃喝道:「你侮辱我的紈姐,還想活命嗎?」越過他的前頭,匕首照面便刺,褚蒙的本領,其實還稍稍在他之上,但他只道羊吞虎是這少年殺的,早已嚇得慌了。

  褚蒙雙鉤一鎖,意欲奪取楊芃的匕首。鎖拿刀劍,本是護手鉤的特長,他這一招用得也確實不錯。可惜他嚇得慌了,手腕顫抖,雙鉤交鎖,卻不能合縫,露出了好大一個破綻。楊芃匕首乘虛而入,倏的劃過,割破了他的腕脈。那少女亦已追來,補上一劍,刺中他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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