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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把酒言歡肝膽照 連襟挑撥是非多(3)


  上官泰道:「哦,原來你已經到過竺兄那兒?」楊鉦道:「江大俠的大名就是竺兄告訴我的。他對江湖上的事情,倒是比咱們留心得多,不似咱們的閉塞。」

  江海天心中一動,說道:「這位竺前輩是──」上官泰道:「是我們二人的連襟,他是大姨夫。」江海天道:「他可是有個女兒名喚竺清華的?」

  上官泰詫道:「你怎麼知道?」江海天道:「我有個未入門的徒弟,父母雙亡,流落江湖,他父親留下遺囑,托我照顧他的。聽說這孩子如今是在竺家,給這位竺小姐作書僮。」上官紈道:「二姨父,我和芃弟早已見過江大俠了。清華表妹的名字,是我說出來的。」

  楊怔笑道:「原來如此。江大俠,你的那位未入門的高徒可是叫做李光夏麼?」江海天道:「正是。」楊鉦道:「這就怪不得了。」江海天道:「怪不得什麼?」

  楊鉦道:「怪不得這孩子不肯做我們竺大哥的徒弟,原來他已有了你這樣一位名師,但,江大俠你可以放心,竺家父女和這孩子似乎很有緣份,我們竺大哥的脾氣本來是非常古怪的,但李光夏不肯做他徒弟,他卻並不惱怒,待他依然很好。名義是書僮,實際和子侄也差不多。」

  江海天道:「雖然如此,我受了他父親的重托,總得把他我回來。不知這位竺前輩仙居何處,可容我去拜訪他麼?」

  楊鉦道:「我這位竺大哥的性情十分特別,如果他想和什麼人會面,他會自己找上門來,但別人找他,他卻是不肯出來相見的。」上官紈笑道:「我爹爹和二姨父都有點怕我這大姨父,大姨父未有交代,他們是不肯把地址告訴你的。」江海天心道:「這姓竺的脾氣和我的師父倒是差不多。你要見他見不著,除非他自來找你。想來這姓竺的武功,又當比上官泰、楊鉦更高了。」

  楊鉦道:「你這丫頭亂嚼舌根,我和你爹爹怎麼怕了竺姨父了?」他嘴裡不承認,事實卻是給上官紈說中,始終不敢把竺家的地址說出來。

  楊鉦似乎有點尷尬,接著說道:「竺大哥曾與我說過,說是他久聞江大俠的大名,也很想和你結識結識。如今又碰巧有了這樁事情,說不定江大俠到家之時,我那位竺大哥已在貴鄉候駕了。」他補上這一段話,一來是安江海天之心,二來也是給自己解嘲,並非自己不敢說出竺家地址,而是料定了那姓竺的會去找江海天。

  江海天心道:「氓山派正是有事之秋,我即使知道那人地址,此時也無暇抽身。」便道:「既然如此,我等著竺前輩屈駕賜見便是。要是兩位再見著他,也請代我致謝,謝他收容小徒。」

  上官紈笑道:「我爹爹和二姨父都說大姨父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如今他們對你的武功也是非常佩服,聽口氣似乎你也是天下第一。江大俠,倘若你與我大姨父碰上,較量起來,這可就真有意思了。」

  江海天笑道:「你爹爹和二姨父因為我是客人,對我也就特別客氣,其實我的功夫還差得遠呢,怎能和你的大姨父相比?」

  上官紈道:「不對,不對。我爹爹對人是從不客氣的,除了大姨父之外,他也從來沒稱讚過別人的武功。至於我的二姨父,他比我爹爹還要驕傲,連對大姨父,他口頭上也並不怎麼佩服的,不過,我知道他心裡佩服罷了。因此,他們肯稱讚你的武功,那就絕不是客氣的說話了。」

  楊鉦笑道:「你這丫頭就是喜歡看熱鬧。不過,話說回來,我那竺大哥確是有意思和江大俠比比武功。不是我故意恭維,依我看來,江大俠的武功是要稍勝我竺大哥一籌。唯其如此,這就更可慮了──」

  江海天還未來得及說話,上官泰已搶著說道:「可慮什麼?」

  楊鉦道:「你還不知道嗎?竺大哥新近練成了六陽手,能以陰力斷人筋脈,他若是比不過江大俠,只怕就會使出這六陽手來。我與江大俠雖是初次相識,但卻佩服江大俠是位夠義氣的朋友,倘是一不小心,給竺大哥傷了,我也過意不去。這六陽手厲害之極,我自問是無法抵禦的。但倘若有人練成了近乎『金剛不壞身法』的護體神功,和他一交手就先封閉了自己的全身穴道,那麼他的六陽手也就無所施其技了。」

  江海天心裡有點詫異,暗自想道:「楊鉦和那姓竺的乃是至親,為何和我初次見面,就把他的武功秘密洩漏給我?這是武林中最犯忌的事情。難道當真是為了佩服我,怕我受他的襟兄所傷,故而指點我嗎?他說那姓竺的存心要與我比試武功,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無論如何,我總是外人,他倘若不願見我與他襟兄兩敗俱傷,就該設法從中調解才是。犯不著把他襟兄的武功秘密告訴我呀?他不怕我存著壞心,識得破解六陽手的方法之後,反而把他襟兄傷了?」

  江海天心裡不無懷疑,但表面上對方總是一番好意,因此他就先謝過了楊鉦,隨著笑道:「我這點微末之技,絕不敢與令親比試。兩位放心,令親若是要與我較量,我馬上就先認輸,那麼他總不能傷我了。」

  上官泰哈哈笑道:「江大俠的涵養功夫,人間少見,佩服,佩服!其實武功練到了天下第一,也不會輕易與人動手過招的了。我那竺大哥話雖是如此說,想來也只是想與江大俠口頭上切磋而已,未必就真的要拼個你死我活。」

  楊鉦頗不悅,冷冷說道:「你還不知道咱們大哥的脾氣嗎?他自負武功天下第一,等閒之輩,他當然不會動手過招。但江大俠在江湖之上,也是被推許為武功天下第一的,以他這樣的好勝,他豈能容得別人與他並駕齊驅?他說待他辦妥一件事情之後,就要親自去找江大俠,那當然是要去和江大俠較量的了。」

  江海天笑道:「我是浪得虛名,怎能與世外高人相比。要是碰上竺老前輩,我自當以晚輩之禮相見。俗語說得好:退一步風平浪靜,讓三分海闊天空。所以兩位大可放心,在不決不至於與令親動手,傷了和氣,咱們別談這個了,楊老前輩,說起來我還要多謝令郎呢,日前我為鷹犬所困,幸得令郎與上官小姐仗義相助,我師徒二人方才免了一場災難。」他有意扭轉話題,心中則在想道:「這姓楊的似乎怕我和他的襟兄這場架打不起來,嗯,莫非他們襟兄弟之間,有著心病。」

  楊鉦的確是有點想挑撥江海天與他的襟兄較量,但江海天如此謙退,他也不好太著痕跡,當下便順著口氣說道:「我正是想請問江大俠是怎麼一回事情?阿紈,你和你的表弟是在那兒見過江大俠的?」

  上官紈比楊芃較為老成,但畢竟也還有些孩子的脾氣,當她知道江海天的確是個「大俠」之後,而江海天又口口聲聲感謝她那日「相助」的事情,她心裡當然是高興得了不得。於是不待江海天答話,便趕忙嘰嘰呱呱的把那日巧遇江海天之事,一五一十都對楊鉦說了。

  楊鉦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祁連三獸我本是要他們作奴僕的,他們偷跑出來,想不到竟勾搭上了朝廷鷹犬,謀害江大俠。小兒雖曾為江大俠稍盡綿力,還是不足以補我的罪過。我這廂向江大俠賠罪了。」他帶笑說話,笑容卻頗勉強。

  江海天是個老實人,沒有留意,仲長統卻暗暗瞧在眼裡,心道:「上官泰雖然橫蠻,卻也有幾分豪爽,這姓楊的卻似頗工心計的奸滑之徒,哼,他剛才聽到他的兒子斬殺朝廷鷹犬之時,眉頭稍微皺了一下,莫非他也是暗通官府的?這倒不能不提防一二了。」

  江海天見他如此客氣,很感不安,當下也就拱手還禮,說道:「楊老前輩言重了。令郎拔刀相助之德,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能因祁連三獸是尊府私逃的僕人,就怪責上老前輩了?」

  說話之間,上官泰的管家已把丐幫那四個被囚的弟子帶了出來,那管家事先並沒說明是釋放他們,他們一見了本幫幫主,都是不禁又驚又喜,齊聲叫道:「幫主,這可好了,你老人家來了──」驀地發現仲長統是與上官泰站在一起,狀頗親熱,這四個弟子好生詫異,窒了一窒,底下求師父給他們出口氣的說話,不覺在口邊停住。

  仲長統一看,這四個弟子都沒帶傷,被囚多日,反而養得肥白了些,心中想道:「上官老兒倒沒有將他們虐待,只是元一沖吃虧大些,但他面門那一刀是楊鉦的兒子楊芃斫的,不能算在上官老兒的帳上。」他與上官泰打了一場之後,應了「不打不成相識」那句老話,彼此反而有幾分惺惺相惜,當下仲長統也怕弟子們說出不好聽的話來,便截斷他們的話道:「我與上官山主已經言歸於好,這山上的藥任由咱們採摘,你們謝過上官山主,就和我走吧。」

  上官泰連忙說道:「我已說好了的,請你們屈駕多留一天,容我稍備薄酒,給你們權當賠罪。采藥之事,只要你幫主說出藥名,我也自有人給你效勞。這點面子,你都不肯給我,那就是還在怪責我了。」

  仲長統道:「我們實是不想再打擾山主。」上官泰道:「笑話,笑話。你這麼說比罵我還難受!我得罪貴幫,現在已誠心誠意的賠罪了,你還要怎麼?何況現在天色已晚,你們難道定要露宿不成?你們要這樣做,我也不能讓你們這樣做。這太不把我當朋友了!」

  江海天笑道:「上官前輩誠意挽留,仲幫主,咱們就打攪他一晚吧。」仲長統性情豪爽,此時他對上官泰倒不是怨恨,只是他心裡卻討厭那個楊鉦,是以才說要走。但見上官泰確是出於誠心,而江海天又已答允,他心裡一想,那楊鉦即使不懷好意,有江海天在此,也不懼他,便道:「賠罪這不敢當。就當作是咱們交個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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