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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把酒言歡肝膽照 連襟挑撥是非多(2)


  上官泰其實也並非要用詭謀取勝,他剛才那記怪招,乃是「反五行步法」,用意是在破仲長統的「五行步法」,而和他硬碰的。他自知不耐久戰,故而要使盡平生所學,與仲長統速決雌雄。

  但上官泰也料不到仲長統受傷之後,反攻如是之快,百忙中無可閃避,也只得孤注一擲,拼著耗損元氣,雙掌都使出了大手印的功夫。雙方掌心尚未接觸,在對方掌力緊迫之下,都覺得胸口如同壓上了千斤巨石,透不過氣來。這一剎那,雙方都是又驚又悔!

  上官泰本來是要與仲長統速戰速決的,但這時雙方以畢生功力付之一擲,這已不是決雌雄,而是拼生死了。上官泰這才知道仲長統的功力還超乎自己的估計,這一下硬拼的結果,自己只怕性命難保!

  上官泰同是心驚,仲長統亦是後悔,他在對方掌力緊迫之下,也發覺了自己是暴躁鑄成了大錯。對方的大手印功夫專傷奇經八脈,這一掌硬拼之後,只怕自己不死也得重傷!

  雙方都在吃驚,後悔,但掌力已發,誰也不敢在這性命交關之際、先自撤回,而且這是畢生功力盡數發出,勢如狂濤駭浪,潰堤奔湧,即使他們要想收回,也是欲罷不能!

  眼看兩人就要碰上,同歸於盡,忽見一條人影,其疾如矢,倏的到了他們中間。雙臂一分,只聽得「砰砰」兩聲,仲長統、上官泰的掌力都打到了那人身上。原來是江海天眼見危急,再也無暇考慮。立即趕來救他們的性命。寧願過後受他們責怪,也不能讓他們命喪當場。

  江海天以絕頂神功,左掌接了仲長統的「混元一氣功」,右掌接了上官泰的「大手印」,這兩人的掌力如狂濤駭浪般沖來,江海天若然運功抵禦,他們衝擊來的力道就要給震回去反傷自身,故此江海天只能憑本身的武學造詣將他們的掌力消解,也就是讓他們的掌力全都打到自己的身上,硬接下來!

  仲長統的「混元一氣功」,上官泰的「大手印」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功夫,非同小可!饒是江海天絕世神功,硬接下來,一剎那間,也覺得胸口煩悶,頭暈目眩。但也畢竟把這兩大高手分開了。

  兩人分開之後,都是渾身無力,各在一邊呼呼喘氣。兩人也都心中明白,這是江海天冒了極大的危險,救他們的性命,並無偏袒任何一方。但儘管他們心中感激,一口氣卻還未曾喘得過來,也說不出感謝的話。

  尤其是上官泰,他的「大手印」功夫最為耗損元氣,學力被江海天以絕頂神功消解之後,雖沒受傷,亦如大病過後,面如金紙,委頓不堪!他的家人奴僕,只道是主人受了江海天的暗算,譁然大呼,可也沒有誰敢進場與江海天動手。

  江海天呼出一口濁氣,正要解釋,忽聽得一聲長嘯,一條人影倏的從眾人頭頂飛過,叫道:「好功夫,好辣手!我來領教閣下的高招!」是個三縷長須、五旬開外的老者,跛了一足,挾著一根竹杖,但來得卻是快如閃電!

  江海天見來人如此身手,也不禁心頭微凜,「想不到天筆峰還有如此人物,看來比上官泰還要厲害幾分!高人異士,真是無處無之,我不認識的不知還有多少!」江海天一來不願自我表功,多所解釋;二來那人快如閃電,也不容他有表白的餘暇,倏的已到了他的身前,揮杖便擊。

  青竹杖在他乎中一顫,登時幻起一片碧綠的竹影,又似無數吐著碧瑩瑩青光的長劍,向江海天同時刺來。原來那人是以竹杖使出青鋼劍的招數。瞬息之間,遍襲江海天的十三處大穴!

  劍尖刺穴,已經是極難練的上乘武功,而這人以一根竹杖,在一招之內,連刺對方十三處穴道,手法之怪,更是驚人。連江海天這樣通曉各家各派武功的人,以前也沒有見過。

  但江海天的功夫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對方雖是幻出千重竹影,使出虛實互用的刺穴手法,也騙不過他明察秋毫的眼睛。他覷個真切,猛地贊一聲「好!」中指一彈,正正彈中了對方的竹尖。青光流散,霎然間又凝聚起來,幻影消滅,仍是一根竹杖。那人退了一步,江海天虎口也隱隱有點發熱。

  那人也贊了一聲「好功夫!」竹杖支地,身形倏地淩空而起,這次卻是用「鵬搏九霄」的身法,揮掌淩空擊下。江海天心道:「這人想是要再試我的掌力,也好,我就看他究竟有多少斤兩!」

  江海天兀立如山,一掌拍出,一人是自上而下,一人是自下而上,「蓬」的一聲,雙掌相交,那人淩空一個筋斗,翻了下來,單足站得穩穩的,是「金雞獨立」的姿勢,青竹杖立即又向前戳出。江海天也不過是晃了一晃,未曾後退一步。

  雙方掌力較量,表面上是功力悉敵,誰都沒有吃虧。但江海天是在硬接了仲長統、上官泰兩人全力發出的「混元一氣功」與「大手印」之後,才與那人較量的。江海天雖沒受傷,元氣亦已耗損不少。所以,實在說來,那人已是大大占了江海天的便宜。但雖然如此,那人能夠與江海天打成平手,即使是暗中占了便宜,這份功力,亦已是當世罕見的了!

  兩人再度交鋒,那人的青竹杖這次是以重手法戳來,江海天自忖「彈指神通」的功夫,未必能把他的竹杖彈開,不敢輕敵,改用上乘武法「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揮抽一拂一帶,把竹杖輕輕的撥過一邊。那人不待他的衣袖卷上,竹杖已抽出來,倏然間又變成了伏魔杖法,橫掃江海天的下三路!

  伏魔杖法,源出少林,是最剛猛的杖法。那人功力非凡,一根份量很輕的竹杖在他手中揮舞,竟是隱隱挾著風雷之聲,不亞於一根沉重的鐵杖。江海天心道:「這人的武學倒也廣博,值得與他一交,卻不知他是何來歷?」

  江海天默運玄功,雙掌一圈,說也奇怪,那人的杖勢雖是極為淩厲,卻戳不進江海天雙掌所及的圈子之內。原來江海天用的是天山派的「大須彌掌法」,這套掌法,用於防守,最是堅強不過,更配上江海天深奧的內功,那人本領再高,也是難以得逞!不過,江海天元氣未複,要想在一時三刻,將那人打敗,卻也不能。江海天又存了與他結交的心意,也不願使出最厲害的殺手。

  那人杖掌兼施,片刻之間,與江海天已過了五六十招,幾是打成平手。但江海天的「大須彌掌法」只守不攻,表面看來,卻似乎是那人占了優勢。

  仲長統最初並未在意,以為江海天天下無敵,這人要與江海天為難,只是自討苦吃。到了此時,已不由得暗暗吃驚,以他的武學造詣,也只看得出兩人是打成平手,而不知江海天的潛力尚未完全發揮,實際仍是江海天占了優勢。

  仲長統心中想道:「不好,這老匹夫不知是從那裡鑽出來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強!江賢侄适才為了救我的性命,元氣耗損不少,久戰下去,只怕難免吃虧。但我現在又無能助他,這可如何是好?」這時仲長統已喘過口氣,但還是渾身乏力。

  仲長統正在著急,忽見上官泰站了起來,哈哈笑道:「楊兄,你誤會了。這位江大俠並非與我為敵,實是救了我的性命。要不是他剛才將我拉開,我與仲幫主已是同歸於盡了!」

  原來上官泰雖然行事荒謬,驕傲橫蠻,但畢竟是個武學宗師的身份,他得以死裡逃生,對江海天也是甚為感激,不願恩將仇報。是以在他喘息過後,有氣力能夠說話之時,便把真相和盤托出,替江海天解釋了。

  那人哈哈一笑,退出圈子,將竹杖一插,說道:「我早已知道了,你當我看不出來麼?我是有意試試江大俠的武功,嘿嘿,果然是名不虛傳!」聽這人的口氣,他倒是早已知道江海天的名聲的。

  江海天連忙說道:「不敢。多虧楊老前輩手下留情,僥倖打成平手。」

  上官紈站在林道軒身邊,她不知江海天說的是客套話,伸了伸舌頭,對林道軒悄聲說道:「我這姨父比我爹爹還要厲害,你的師父居然和他打成平手,是可以稱作大俠了!」

  上官泰上來謝過了江海天救命之恩,江海天道:「我只盼兩位化干戈而為玉帛,有失證人職責,不揣冒昧,把兩位分開。上官山主不加怪罪,我已感激不盡,何用言謝。」

  上官泰聽江海天說得如此謙和,心中暗暗慚愧。仲長統卻還有點餘怒未消,跳起來道:「他救了你也救了我。咱們這一場還是未分勝負,上官山主,你要不要約期再比。」

  上官泰甚是尷尬,打了個哈哈,說道:「仲幫主的混元一氣功比我高明得多,佩服,佩服!再打下去,我決不是你的對手,我有言在先,我既輸了,自當將貴幫子弟釋放。還要請江大俠與仲幫主賞面,喝我一杯薄酒,權當賠罪。」

  仲長統道:「喝不喝酒,往後再說。采藥之事如何?」上官泰笑道:「仲幫主放心,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叫他們都去給你效勞就是。你要采的什麼藥草,只須動口吩咐!」

  仲長統爭的不過是一口氣,聽得上官泰已自認輸,這口氣也就消了。禮尚往來,當下也恭維了上官泰幾句道:「上官山主武功奧妙,十招之中,倒有七八招是老叫化未曾見過的,老叫化也是好生佩服!」他說的是恭維,也是實話,上官泰得到本領相若的對手稱讚,心中更是舒服,哈哈笑道:「這麼說來,咱們倒是不打不成相識了。」於是與仲長統重新行過了握手之禮,兩人彼此佩服,又已是打得筋疲力竭,這次握手,就的確是江湖上的見面禮,而非暗中較量了。

  上官泰吩咐家丁開牢放人,隨後就給江海天與仲長統介紹那個跛足漢子:「這位是內兄楊鉦。金旁一個正字的鉦。這位是丐幫的仲幫主。這位江大俠,楊兄早已知道,毋庸小弟介紹了。楊兄,你也來得真巧啊!」

  楊鉦道:「我是來找芃兒的,他離家數月,未見回來,我擔心他在外面闖禍,先到竺大哥那兒,竺大哥說他與你的女兒一同來你這兒了。幸虧我今日剛好趕到,要不然就錯過了與江大俠見面的機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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