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風雷震九州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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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蒙想到的,羊吞虎當然也早已想到了。兩人膽氣立壯,立即衝入山洞。後面三個沒受傷的軍官也跟著進去,並給先頭那個軍官解開了穴道。 只見江海天端端正正的盤膝坐在地上,動也不動,對周圍一切,竟似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行的「大周天吐納法」,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倘若身子移動,真氣逆行,定然全身癱瘓。 褚羊二人曾經在江海天手下吃過大虧,雖然明知江海天無能為力,心中也還是有些恐懼,只怕萬一有詐,後悔莫及。褚蒙先行試探,哈哈笑道:「江大俠,你如今已是甕中之鱉,頑抗無益,我敬重你是個好漢,咱們交個朋友吧。你叫這孩子乖乖的跟我們走,我們也就不打擾你養傷了。」 江海天儼如老僧入定,根本就不理會褚蒙說些什麼。羊吞虎是個武學行家,小聲說道:「看這情形,他是正在運功療傷,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決計不能與咱們動手的了。」褚蒙道:「不錯,我看也是這樣。」但江海天的武功神奇莫測,他們曾經身受,無論如何,心中總還是有幾分怯懼。因此儘管在旁邊竊竊私議,一時之間,卻還不敢造次。 氣力最大的那個軍官等得已不耐煩,心道:「一個中了劇毒的人,何必這樣怕他?」衝上前去,朝著江海天的琵琶骨便是一抓,林道軒爬了起來,喝道:「休得傷我師父!」但他剛剛爬起來,卻又被羊吞虎一記劈空掌將他震退三步。 只聽得一聲大叫。跌倒的卻不是江海天,而是那個軍官。原來江海天雖然不能起來動手,但他正在運用最上乘的內功,真氣鼓盪,佈滿全身,那軍官用的氣力越大,反震的力道也就越大。這一招把他震得個頭破血流。 另一個軍官大吃一驚,挺起一柄長矛就向江海天刺去,心道:「我的手不接觸你的身體,你本領再強,畢竟也還是血肉之軀,看你還能坐著不動,抵禦我的長矛?」 江海天仍然端坐不動,他耳辨那長矛刺來的風聲,身形微側,長矛「卜」的一聲,從他脅底刺過,矛頭穿破他的衣服,卻被他手臂挾住。江海天有「隔物傳功」之能,真力從長矛上反震回去,那軍官登時也跌了四腳朝天。但因是「隔物傳功」,力度並不太強,那軍官跌了一跤,只是身體疼痛而已,遠遠不如他的同伴之狼狽。江海天手臂一鬆,長矛噹啷墜地。 其他幾個軍官相顧失色,說道:「這人是有妖法的,不可惹他!」有一兩個膽小的,轉過身來,便想逃走。 褚蒙喝住他們,哈哈一笑,說道:「不用驚慌,這姓江的是只有招架之功,決無反擊之力。你們不必惹他,他也傷害不了你們。捉了這孩子,咱放一把火把他燒死便是!」原來江海天只能用「隔物傳功」的本領震倒敵人,虛實深淺已是給褚、羊二人探悉,等於給他們證實了他們的判斷。 可是還有他們不知道的是,江海天剛才雖不過是身形微側,但真氣亦已散亂,幸而還不至逆行而已。要是他們趁這個時機,上前攻擊,以褚、羊二人的功力,一舉手就可將江海天擊斃。 江海天度過一個難關,只好凝神靜氣,收束散亂的真氣。一點也沒有能力照顧林道軒了。 羊吞虎嘿嘿怪笑:「小賊,看你逃得上天!」一步步逼近,林道軒定了眼神看他。褚蒙笑道:「這小鬼倒也膽大。」話猶未了,林道軒突然和身一撲,羊吞虎哈哈大笑:「小鬼頭,你居然還要和我動手?」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攔腰便是一抓。這一抓是他獨門的擒拿手法,滿以為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本領,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知林道軒腳跟一旋,本來他的身子是向左前方撲去的,突然間就轉到了右方。青光一閃,一柄鋒利的短刀已朝著羊吞虎的腰眼插下。 這一下大出羊吞虎意料之外,但他的真實本領,畢竟是比林道軒高出不知多少。一覺青芒耀眼,寒氣侵肌,陡然間身形已挪後半尺。林道軒匕首劃過,「嗤」的一聲,割了他一幅衣襟。羊吞虎反手一掌打了過來,但林道軒也跳開了。 褚蒙大為奇怪,心道:「這小鬼才跟了江海天兩日,怎的就學來了這一身神妙的武功?」當下說道:「羊兄,你截住他的去路,待我捉他。」 褚蒙一掌護身,一掌進逼。把林道軒迫到了死角,一抓抓去,那知仍是抓了個空。林道軒溜滑之極,竟然從他的肘下鑽了出來,舉刀朝他的背心便刺。 他不刺還好,這一刺登時把自己的本領洩了底,褚蒙本是以一掌護身的,反手一拿,就把他的匕首奪了過來。林道軒身體失去了重心,腳步一個蹌踉,險險跌倒。 羊吞虎見有機可乘,心道:「這一回還捉你不到!」飛身撲上,林道軒忽地一個筋斗,身法古怪之極,羊吞虎眼看手指已觸及他的背心,那知還是抓了個空。 褚蒙哈哈笑道:「這小鬼只是學會了一套古怪的步法。咱們來一個網裏撈魚。」他帶來的五個軍官,有一個手臂拗折,正在接臼裹傷。其他四人分站在四個方向,用兵器連接成一個圓圈。褚、羊二人,就在圈中,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兩頭進逼,捕捉林道軒。 本來林道軒可以抓緊時機,在他們的圓陣未合攏之前,逃出去的,但他捨不得拋棄師父,稍一遲疑,對方已將他團團圍住。 林道軒仗著一套天羅步法,東西躲閃,就像和他們捉迷藏似的,羊、褚二人費了許多氣力,還未將他捉住。羊吞虎道:「把他打暈了再說。」褚蒙道:「也好,但可得小心,別傷了他的性命。留著他還有用處呢!」他們已大致知道林道軒功力的深淺,當下使出劈空掌力,把林道軒打得昏頭轉向。 忽聽得有個清脆的聲音說道:「瞧瞧,誰在下面打架?」 林道軒給兩股劈空掌力推壓,頭暈眼花,天羅步法已是運用不靈,羊吞虎袖中籠指,倏的一指戳出,點了他的穴道。他們既已制伏了林道軒,便都回過身來,看看來的是什麼人。 只見進來的是一男一女,都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男的金環束髮,女的劉海覆額,就像一對金童玉女一般。 那小姑娘噘著小嘴兒道:「這麼多大人,欺負一個孩子,好不要臉!」 手臂拗折的那個軍官,已經接好斷臼,滿肚皮悶氣正自無處發洩,跳起來就罵:「那裏來的兩個小雜種,給我滾出去!」 話猶未了,只聽得「啪」的一響,那軍官著了一記清脆的耳光,那少年冷冷說道:「跪下來叫我三聲小祖宗,我就饒你!」 那軍官大吼一聲,抄起長矛就刺。他知道來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恃著人多勢眾,怎甘受辱。 那知道這未成年的大孩子手法竟是快得出奇,那軍官長矛刺空,對方早已到了他的身邊,「哼」的一聲,說道:「你不聽話,我是有言在先,再也不能饒你的了!」啪啪兩響,兩條手臂、傷的好的全都折斷,那少年奪過長矛,插進他的喉嚨,將他釘在地上。 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手段竟是如此狠辣,那些軍官都是又驚又怒,掄刀舞劍,便要將他斬為肉泥。 那少年雙手叉腰,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猛的大喝一聲,第一個衝到他身前的軍官「卜通」便倒,那少年攤開手掌,只見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已在他的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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