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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把酒言歡肝膽照 連襟挑撥是非多(1)


  你道仲長統何以如此動怒,原來上官泰要他劃押的乃是一張「悔過文書」。用丐幫幫主的口氣,寫明丐幫自知不合,保證以後對幫中弟子嚴加約束,足跡不許踏進天筆峰周圍十裡之內!至於禁止采藥,那更是不在話下了。

  仲長統怒氣勃發,抓起筆來,把「丐幫」字眼都改成了「上官泰」的名字,「幫中弟子」則改為「家人子弟」,最後一句完全勾去,改成「不得干預外人上山」。這張「悔過文書」不過寥寥數十字,經他動筆一改,瞬息之間,已改成了一張用上官泰口氣寫的「悔過文書」。

  江海天起初不知他們攪些什麼,不便上前觀看,待到發現他們神色不對,這才上前看清楚了這張文書。不由得暗暗叫苦。這件事情,上官泰固然是橫蠻無理,仲長統也是火氣太大。待到江海天看得明白,雙方已是鬧僵,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仲長統冷笑道:「上官山主,這張文書,我看還是該你劃押,權當是具個甘結吧!」上官泰一言不發,接過文書,嗤嗤兩聲,就撕成四片。

  江海天道:「上官山主,仲幫主,請你們兩位再斟酌斟酌──」上官泰冷笑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請照江湖規矩辦事,勝者為強吧。是我輸了,我就劃押,但萬一僥倖,仲幫主失手的話──」仲長統應聲說道:「我就劃押。很好,就是如此吧!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兩無反悔!」

  江海天還想盡力挽回,說道:「兩位是否可以看在小可份上,各讓一步。大家坐下,再好好談談。」仲長統道:「江賢侄,別人不知丐幫行事,還有可說。你是深知丐幫的,丐幫自從開幫立業以來,幾曾有過低頭服小,自甘受辱之事,若只是我仲某人私事,我讓步不難;但如今我若讓步,我就是對不起丐幫歷代祖師!」

  上官泰更是倨傲,根本不屑多說,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道:「江大俠,要麼你袖手旁觀,要麼我向你領教!」

  仲長統大怒道:「此事我與你了結!你不請別人助拳,我也就是一人領教你的高招。不必扯上第三個人!」

  上官泰哈哈笑道:「仲幫主英雄氣概,佩服佩服,那麼,就請江大俠做個證人吧!」他其實也有幾分顧忌江海天,正是要迫仲長統說出這樣的說話。

  江海天也不禁有了點氣,心裡想道:「這上官泰雖然厲害,仲幫主也未必就會輸了給他。我且讓他們先打一場,再作計較。」

  上官泰道:「外面場子寬廣一些,請!」當下便在前頭帶路,仲長統等人跟在後面,到了練武場中。他家的僕人聽說主人要與丐幫幫主比武,早已聞風而來,圍繞場邊,等著給主人助威了。

  兩人都在場中站定,上官泰抱拳說道:「仲幫主遠來是客,請先賜招。」他雖然傲慢無禮,在比武之際,卻不失武學名家身份,按著「主不僭客」的規矩,決不肯占對方便宜。

  仲長統道:「咱們是否點到即止?」上官泰哈哈笑道:「素仰幫主以混元一氣功威震江湖,山野鄙夫,幸會高人,請幫主不必客氣,儘管施展,讓我開開眼界。」言下之意,即是要以平生武學,與仲長統見個真章。

  仲長統按下怒氣,淡淡說道:「不敢。山主既然定要伸量,老叫化就捨命陪君子吧!」彼此都是大有身份的武林人物,此時若再客套,反顯得是小家子氣,因此,仲長統也就不再謙讓,話說之後,便雙掌合攏,朝著上官泰似揖非揖地發出了一招「童子拜觀音」。

  這一招數是最普通的「起手式」,也是客人向主人表示禮貌的一個招式。但招數雖然平常,在仲長統手中使出,卻是非同小可。他這裡雙掌一合,面向著他,站在場邊的那些人,已感到勁風撲面,都不覺心中駭然,退了兩步。

  上官泰道:「不必多禮!」單掌一挑,還了一招「轅門投戟」,這也是表示不敢受禮的意思。但他單掌上挑,使出的卻是刀劍招數,仲長統要是給他掌鋒挑上,腕脈只怕就要斷了幾根。

  仲長統心道:「這廝的功夫倒是邪門!」不待他指尖劃到,雙掌已是倏地一分,從「童子拜觀音」變成了「陰陽雙撞掌」,掌力一發,隱隱帶著風雷之聲,猝擊上官泰雙脅。

  上官泰喝聲:「好!」一個轉身,駢指如戟,點仲長統臂彎的「曲池穴」;另一隻手掌卻使出「大手印」的功夫,「砰」的一聲,與仲長統硬對了一掌。

  雙方一合即分,仲長統多退了兩步,身形也晃了一晃,上官泰卻兀立如山,不過在頂門上冒出絲絲白氣,若不是小心觀察,肉眼幾乎看不出來。

  上官泰的家人轟然喝采,從表面看來,也確似仲長統輸了一招。仲長統的大弟子元一沖也不禁憂心忡忡,心道:「這上官泰如此威猛,只怕我師父年紀老了,要吃他的虧!」斜眼偷瞧江海天的面色,江海天卻是神色如常。

  要知仲長統的「混元一氣功」是雙掌分擊,而上官泰卻是以單掌使出「大手印」的功夫。等於是他以七成的功力來與仲長統的五成功力相拼,所以在掌力比拼上似乎是仲長統稍稍吃虧。但他另一隻手,用三成功力使出的重手法點穴,卻無法封閉仲長統的穴道,反而給仲長統的內力震得他內息散亂,非得立即默運玄功調勻氣息不可。他頂門上的絲絲白氣,就是默運玄功的結果。

  江海天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場中也只有他才看得其中奧妙,論功力還是仲長統稍勝一籌,但上官泰那些狠辣奇幻的邪派功夫,卻又在仲長統之上。一奇一正,一雜一純,總的說來,還是各有擅長,難分高下,江海天心裡想道:「仲幫主倘若守得住他的攻勢,打到最後,總是仲幫主占的贏面較大。」本來他可以用「天遁傳音」之術,對仲長統暗中指點,但這是有背於光明磊落的行徑,他連想也沒有想過。

  雙方交手兩招之後,都知道對方是個勁敵。上官泰有意激怒對方,高呼酣鬥。猛打狂攻,招招都是殺手。他一雙肉掌,等於是兩件不同的兵器,時而當作點穴钁,使出了獨門的斷脈閉氣功夫;時而掌勢如刀,使出的卻是五行劍的招數。打到緊處,還時不時雙掌變幻,使出專傷奇經八脈的「大手印」功夫。這「大手印」功夫最為消耗真氣,所以不能連續使用,而要間歇施為。

  以仲長統的武學造詣,本來也應該知己知彼,看得出對方的優劣,而避敵之長,攻敵之短。可惜正應了一句俗話:「當局者迷,旁觀看清。」他在上官泰狂攻之下,退了幾次,場邊上官泰的一眾家人,或則在給主人喝采,或則在大聲嘲笑他;仲長統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身份,在對方狂攻之下,連續後退,深感顏面無光。不知不覺之間,就中了敵人激將之計,當下戰略一變,出手迅若雷霆,以混元一氣功催動掌力,與上官泰對攻起來。

  不過,仲長統畢竟也是經驗老到,雖是搶攻,卻不急亂。他腳踏五門八卦方位,掌力是隨著敵人的身形攻擊,但並不急於和對方硬碰。而上官泰也頗有戒心,招數也是有隙即乘,一沾即退。這麼一來,等於是雙方用劈空掌交戰,但卻又與一般的劈空掌交戰不同,他們之間,距離極近,隨時都可以化虛為實,立下殺手。而且由於他們的內家功力,都已到了第一流的境界,在這樣近的距離之內,手掌縱然未曾接觸,只是那劈空掌力的攻擊,已比一般的交手兇險萬分!

  場中只有兩人相鬥,但鬥到緊處,卻似千軍萬馬追逐一般,只見砂飛石走,人影迭迭,仲長統、上官泰的身法都是快到極點,如同幻出無數化身,從四面八方向對方撲擊。旁觀的除了江海天之外,根本就分不出那個是仲長統,那個是上官泰了。上官泰的家人奴僕,幾曾見過如此激烈的高手比鬥,人人都是看得驚心動魄,目瞪口呆,也忘了給主人捧場喝采了。

  江海天也不禁有點忐忑不安,心中想道:「可惜仲幫主不懂得穩中求勝,如此下去,只恐兩敗俱傷!」但他以證人的身份,卻又不能出手阻止,只有暗暗著急。

  過了半炷香時刻,上官泰頂門上的白氣越來越濃,仲長統也已是大汗淋漓,重濁的喘息,江海天也可以聽得見了。

  江海天知道仲長統的脾氣,在這勝負未分之際,若然自己上前將他們分開,仲長統一定認為是坍了他的台,而上官泰也只怕要用作藉口,指責自己是幫了仲長統。

  江海天既不想給人誤會,但更怕他們兩敗俱傷,正自躊躇不決。只聽得「嗤」的一聲,上官泰突然背轉過身,趁著仲長統猛然一愕之際,五指反手一劃,把仲長統的衣袖撕破,指甲在他脈門劃過。

  激戰中背向敵人,這是大大違反武學常理之事,仲長統就是因為對方這個突如其來的古怪動作,在那瞬息之間,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下殺手,怔了一怔,便受了對方的暗算。

  指甲劃過的勁道不大,仲長統內功深湛,也還可以禁受得起。但雖然如此,脈門畢竟是人身要害之處,腕脈受了點傷,半邊身子已是隱隱感到酥麻。仲長統大怒,心道:「我是一念之仁,不想在背後攻擊,不料你這廝卻就下了如此辣手。」大怒之下,吸了口氣,猛的一個欺身反撲,雙臂箕張,罩住了上官泰的身形,全身真力,凝聚掌心,使出了混元一氣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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