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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江海天道:「好極了,這個所在,外人決計難以發現。」那老僕人放下了一袋乾糧,說道:「這袋乾糧,總可以供你們四五天之用。這裏的鄉人,自那日官軍攻佔了藏龍堡之後,早已逃避一空,倘若不是我親自來看你們,有人在外面呼喚,那就一定是鷹爪冒充我們的人,你可千萬不要答應。這裏外人是難找到,但也不能不預防萬一。」

  江海天怔了一怔,道:「你不和我們同住這裏嗎?」那老僕人道:「我還要回去。說不定堡主會偷偷回來,需要有一個人給你們互通消息。」江海天道:「官軍一定會再來藏龍堡的,你老人家還是避一避的好。我想林教主和你們的堡主大約也不會冒險回來。」

  那老僕人道:「他們不知道林少爺已經脫險,不是親自回來。遲早也會派人來打聽消息。堡中也總得有個人看守。我隨便找個地方匿藏,堡裏這麼多地方,官軍未必找得著我,找著了也未必就會殺我。」

  江海天見他執意要走,心裏也佩服他對張士龍的耿耿忠心,說道:「如此,你老人家多多小心了。為了避免危險,你也不必來探望我們,三日之後,若無意外,我會與這孩子夜間偷進堡中,與你見一見面。」

  那老僕人走後,江海天叫林道軒好好睡上一覺,他自己則運功療傷。小孩子生機蓬勃,過了一個晚上,精神已是大大好轉,只是傷口尚未復合而已。第二日江海天傳授了他一些可以即學即用的功夫,例如暗器打穴,近身搏鬥的小擒拿手法之類。林道軒人極聰明,一教即懂。

  江海天讓他自行練習,自己則靜坐運功,到了晚間,只覺真氣已是可以漸漸凝聚,療效比他原來的預期還要稍快一些,林道軒的一套小擒拿手法,也已練得滾瓜爛熟。

  第二天,江海天再傳他一套「天羅步法」,這套步法,對付強敵,最為有用,但卻非常複雜。江海天原以為他最少要用三天工夫才能熟練的,那知到了晚間,看他練習,已是中規中矩,只是在變化精微之處,還稍欠功夫而已。

  江海天大為歡喜,心道:「這孩子的聰明,看來實不在凌風之下。武林朋友常說,拜得好師父不容易,選擇好弟子更難。想不到我這兩個徒弟,都是良材美質,比我小時候強得多了。」

  第三日是最緊要的關頭,江海天行最上乘的大周天吐納法,將真氣導入丹田,只要功行完滿,體內的餘毒便完全發散,功力也可以恢復如初。但在行功的時間之內,卻絕對不能中斷。否則便有走火入魔,半身不遂的危險。林道軒的傷已經好了八九成,為了預防意外,在洞口給師父瞭望。

  大約到了正午時分,林道軒忽見紅光從前山升起,過不多久,天上的雲彩都已染得一片火紅,山風吹來,熱呼呼的,林道軒叫道:「師父,不好,藏龍堡起火了!張伯不知逃出沒有?」

  江海天也感到灼熱,看出去起火的方向果然是藏龍堡。不問可知,這一把火定然是官軍所放。

  江海天道:「把洞口堵上。今晚我再和你去探聽消息。」他行功正到緊要關頭,莫說不能逃走,心神也不能分散。只好聽天由命,希望敵人不能發現這個隱密的所在。

  林道軒搬了一塊大石,堵住洞口。他也知道師父行功正到緊要關頭,倘給敵人發現,實是不堪設想,心中忐忑不安。

  黑暗中兩師徒默默相對,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汪、汪、汪」的狗吠聲,隨即有人說道:「難道是躲在這裏?這裏也沒洞穴,前頭是瀑布,卻怎能藏人?」這是御林軍副統領褚蒙的聲音。

  另外一個人道:「你前晚當真看到三個人麼?是什麼模樣的?」這是羊吞虎的聲音。

  「小的怎敢說謊?那晚看見的三個人:一個小孩,一個中年人,一個老頭兒,那老頭兒稱那中年人做江大俠的。」這是那晚冒充鄉人,給江海天點了暈睡穴的那個人。本來應該滿了三天才醒的,還差半天,想必是給褚蒙或羊吞虎發現,因為只差半天,閉穴的功效已消失了十之八九,所以江海天的獨門點穴手法,也給他們解開了。

  褚蒙道:「這就一定不會錯了。想那鶴頂紅與孔雀膽合製的毒藥何等厲害,江海天縱有通天徹地之能,至少也要十天半月的工夫,方能拔毒療傷。他必定是躲在這裏。」

  羊吞虎道:「難道這瀑布後面會有山洞?」瀑布是從峭壁上衝下來的,在山腳匯成一個水潭,水潭的對面有塊空地,瀑布從高處作拋物線衝下,峭壁下面離地數丈的一段在瀑布後面,水流並未經過,但因瀑布似水簾一樣掛在半空,這一段峭壁上有沒有洞穴,卻是看不清楚。

  羊吞虎話猶未了,那兩頭獵犬已是從側面繞過瀑布。到了那塊空地上,朝著峭壁吠個不休。

  諸蒙看出獵犬走過之處,荊棘茅草有被踐踏的跡象,笑道:「這更不會錯了!」一行人便跟隨獵犬,斬棘披荊,也到了瀑布後面的空地上。這條路線就正是江海天他們那日所走過的。

  褚蒙這一行人,除了褚蒙和羊吞虎之外,還有五名御林軍軍官。他們正是作為援兵,來圍捕林清的第三路人馬。鹿克犀則因那日傷重,正在養傷,沒有同來。

  羊吞虎道:「這可怪了,靈獒吠個不休,峭壁上又沒有發現洞穴。」

  褚蒙道:「這兩隻獵犬乃是西藏所進貢的靈獒,訓練有素,聞到人的氣味,才會這樣吠的。搬這塊石頭試試!」原來那兩隻獵犬正蹲在洞口狂吠,那塊石頭就是林道軒拿來堵塞洞口的石頭。

  一個氣力大的軍官用力一推,果然把那塊石頭推動,露出了洞口,但他們從外面看進去,黑黝黝的卻甚麼也沒看見。

  林道軒躲在一根石笋後面,緊張得心臟狂跳。褚蒙伏地聽聲,笑道:「一點不錯,裏面有人!」他已聽到了林道軒的呼吸了。

  林道軒在裏面發抖,不但是為了自己的性命,更害怕的是連累了師父。但他固然是怕得發抖,羊吞虎和褚蒙在外面也同樣是心懷恐懼,躊躇不敢進洞。

  褚蒙道:「你們兩個把這洞口鏟開,進去探看。」這個山洞,外窄裏寬,所以褚蒙要手下把洞口鏟開,才好通過。他們這一行人帶有兩把鋼鏟。

  那兩個氣力大的軍官知道江海天的名聲,卻未親見過他的本領,聽說他已中了大內秘製的劇毒,也就不怎麼害怕。他們在長官的吩咐之下,自己也意欲貪功,當下便揮動鋼鏟,鏟開泥土,敲碎石頭,一步一步地走進這個山洞。

  忽聽「哎喲」一聲,走在前頭的那個軍官,「卜通」便倒。原來是林道軒在暗處飛出石子,打中了他的穴道。

  可是前頭的倒下,後頭的便有了防備。林道軒第二顆石子飛出,後面的那個軍官揮鏟一拍,「噹」的一聲,石子反打回去。林道軒跳躍走避,身形登時暴露。

  那軍官大吼一聲,跳上去便是一鏟,火花紛飛,林道軒原來藏身之處的那根石笋,竟給他一鏟鏟平,幸虧林道軒走快了一步。鋼鏟鏟平了石笋,鋼鏟倒捲,亦已不能復用。

  褚蒙叫道:「要捉活的!」那軍官起初以為偷襲的是江海天,如今才看清楚了是個孩子,心裏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心道:「對付一個孩子何用如此張惶?」拋掉鋼鏟,雙臂箕張,撲過去便把他活擒。

  林道軒剛學會了一套小擒拿手法,反手一拿,那軍官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孩子招數竟然如此厲害,他還未擒著林道軒,手腕竟然給林道軒拿住,林道軒用力一拗,「劈啪」一聲,把他的一條手臂硬生生拗折!

  那軍官有如受傷了的野獸,負痛狂嗥,揮拳猛擊,雙方近身扭打,林道軒也是難以避開,「砰」的一聲,被他拋了一丈開外。那軍官斷了一條手臂,痛徹心肺,擊倒了林道軒之後,他自己也不支倒地。

  褚蒙先是大吃一驚,繼而狂喜。要知江海天若是已經痊癒,能夠動手的話,決不會讓一個孩子冒險去對付敵人;他們這麼多人,還怕對付不了一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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