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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那姓李的軍官道:「若是放盡咱們坐騎的腳力,三天之後,便可趕到米脂,但是,其他幾路未到,只是咱們兩個人,這個,這個——」

  那姓陸的軍官道:「我明白了,你是擔心降伏不了那條孽龍?」

  鄧姓李的軍官道:「張士龍雖是名震西北,我還不怎麼懼他,我擔心的倒是林——」他的同伴忙道:「噓,小聲,提防隔牆有耳。」江海天聽到一個「林」字,不覺心頭一跳。

  要知江海天交遊廣闊,武林中稍微有點來頭的人物,他幾乎無不知曉,聽了這話,不覺心裏想道:「原來他們所說的那條『孽龍』乃是米脂張士龍,張士龍以霹靂掌與亂披風拐法稱雄陝甘道上,在江湖人物中,也算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這兩個軍官不懼張士龍而懼一個姓林的,這人的身份、武功當然應該是遠遠在張士龍之上,哎呀,不妙,具有這樣身份武功而又是姓林的江湖好漢,除了天理教的教主林清之外,那還有誰?」

  江海天豎起耳朵細聽,只聽得那姓李的軍官笑道:「誰敢到此偷聽?憑著你我聽風辨器的本領,即使有行人到來,難道咱們還會聽不到聲息?」那姓陸的道:「總是小心的好。」

  那姓李的說話不怕,到底還是聽了同伴的勸告,說了一個「林」字之後,便沒有把名字說出來。兩人似乎是咬著耳朵說話,江海天雖然凝神靜聽,也聽不出他們說的什麼了。

  過了一會,只聽得那姓李的軍官笑道:「妙計,妙計。陸老弟,到底你心思靈敏,咱們就依計而行。若是此計不成,再等他們來齊了動手。」聽來他們似乎是計議已定,不必再咬著耳朵說話了。

  那姓陸的軍官道:「咱們再商量另一件事情。」姓李的笑道:「你智計過人,還有什麼事情會令你為難,要與我商量?」

  姓陸的道:「事情不會辣手,不過咱們還是商量一下,看用什麼方法的好。」姓陸的道:「就是咱們今日所遇的這兩個,他們的坐騎我越看越是喜歡。敢情比咱們的大內所飼的御馬還要強得多呢。」

  姓李的軍官哈哈笑道:「原來你是看上了人家的坐騎。這有什麼可商量的,奪過來就是了。不瞞你說,我也正有此意呢。」

  姓陸的道:「那中年漢子,似乎身有武功。你看不出來嗎?」

  姓李的道:「我看也不會很強,他在路上不是摔了一跤嗎?若然本領非凡,焉能摔倒?」

  姓陸的道:「他雖掉倒,隨即就趕上來了。焉知不是假裝的?而且我曾仔細注意,他雙眼神光湛然,內功根底,頗似不弱。」

  江海天聽到這裏,心裏想道:「這姓陸的招子倒是很亮。且看他們要怎麼樣對付我?」

  那姓李的卻又笑了起來。

  那姓陸的軍官道:「李兄因何發笑?」那姓李的道:「我笑你也未免太過怕事了。」那姓陸的道:「我是不想多惹麻煩。」那姓李的道:「你既不想多惹麻煩,我倒有個計策,咱們先禮後兵。」姓陸的道:「如何先禮後兵?」

  姓李的道:「咱們現在就到他房中去,請他們出讓坐騎,要錢就給他十兩金子,要官就保薦他一個七品管帶。練武的人,還有不圖個功名富貴的嗎?何況咱們是什麼身份,這樣給足了他們面子,他們還會不答應嗎?萬一他們不肯應承,那時再與他們說話,引他分了心神,我在旁邊只要聽到一個『不』字,就發毒箭殺他。」

  話猶未了,只聽得「砰」的一聲,江海天已是打破窗子,哈哈一笑,跳了進來。

  那兩個軍官這一驚非同小可,姓陸的跳將起來,長劍出鞘,挽了個劍花,護著自身;姓李的則嗖、嗖、嗖,接連發出了三枝毒箭。

  毒箭射出,毫無聲息,也不知有沒有射著。只聽得「嚓」的一聲,江海天已經擦燃了火石,點亮了油燈,笑道:「兩位大人不必驚慌,我知道兩位大人想要我的坐騎,我不敢有勞兩位大人貴步,所以特地到來,和你們談一談這樁交易的。」

  那兩個軍官驚疑不定,道:「你在外面偷聽了?」江海天笑道:「兩位大人在路上已經誇讚我的坐騎,難道我還猜不著大人的心嗎?幸虧你們沒有殺了我,殺了我,這樁交易就談不成功,彼此都沒有好處啦!」哈哈一笑,袖中抖出三枝毒箭,品字形地插在桌子上。

  那兩個軍官領教了江海天接毒箭的功夫,已知道決不是他對手,連忙和顏悅色地說道:「不知好漢意欲如何?」

  江海天道:「我不要金子,也不要七品頂戴,我還有個天大的富貴送與你們兩位。」那兩個軍官面面相覷,心道:「有這樣便宜的事?」那姓陸的道:「那麼你究竟圖的什麼?」江海天道:「我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只想求兩位大人帶挈,讓我也給皇上當差。」

  那姓陸的哈哈笑道:「哦,原來你是嫌七品官兒大小,要圖個更大富貴。好好,我保薦你給大內總管,讓你也當個內廷侍衛。你說,你有什麼天大的富貴要送與我們?」

  江海天道:「天理教的教主林清躲在米脂張士龍家裏,我一個人不敢去捉他,我願意帶你們去捕拿欽犯,這不是天大的富貴嗎?事成之後,我與小徒的坐騎也讓與你們,只求你們保薦,在功勞簿上也寫上我一個名字。」

  那兩個軍官吃一驚,那姓李的性情魯莽,失聲叫道:「這消息你也知道了。」

  江海天道:「哦,原來兩位大人就是到米脂捉拿林清的麼?早知如此,也用不著我來通風報訊了。那麼,咱們的交易——」

  姓陸的較為沉著,說道:「壯士,你高姓大名。」江海天報了姓江,卻胡亂捏造一個名字。姓陸的道:「江壯士,你武功高強,既有心給皇上當差,那就隨我們去吧。」口裏如此說,心裏打的卻是壞主意。準備在利用了江海天之後,即把他謀殺,當然在謀殺之前,還要套問他何以會知道這消息的來由。

  那知江海天也正是來套取他們的口風的,他們剛才漏出一個「林」字,但江海天還未拿得準是否林清,是以故意捏造了一番說話來試探他們。如今探出了確實的消息,還焉能放過他們?

  當下,江海天仍然不露聲色,說道:「多謝兩位大人栽培。不過,小的還有點擔心。那林清的武功實是非同小可,咱們三個人只怕還不容易對付。不知兩位大人——」

  姓李的道:「你放心,我們自有妙策。」那姓陸的道:「到時,你聽我安排便是,現在不必多問。」

  江海天見那姓陸的已似起疑,便淡淡一笑,說道:「兩位大人,現在你們也聽我的安排吧!」那兩個軍官大驚叫道:「什麼,你——」話猶未了,江海天已是出手如電,根本不容他們有掙扎的機會,倏的就點了他們的穴道。

  江海天笑道:「兩位大人好好歇歇,過了十二個時辰,你們的穴道自會解開。」原來江海天本來要盤問他們準備用何「妙策」對付林清的,但轉念一想,他們絕不會實言相告,問也無用,故此不如點了他們的穴道,自己趕在前頭,先到米脂給林清報訊。他用的是重手法點穴,除非是有功力與他相當的人,方能解開,否則必須待十二個時辰之後方能自解。以江海天坐騎的腳程,十二個時辰,至少也在三百里開外了。

  江海天趕忙回到自己的房間,說道:「凌風,咱們馬上就走。」葉凌風道:「上那兒呀?」江海天道:「上米脂。」

  葉凌風很不願意,心想:「這麼越走越遠,不知何時方得回家?」問道:「什麼事情?要走得如此匆忙?那兩個鷹爪子呢?」江海天道:「我已點了他們的穴道了.這件事,路上再與你說吧。」葉凌風不敢再問,只好匆匆收拾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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