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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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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聖因吃了那鹿老大的虧,正自一肚皮悶氣,怎禁得江曉芙再給她火上加油,一見面就把她罵得狗血淋頭。祈聖因氣得七竅生煙,莫說她還未知道江曉芙是江海天的女兒,即使知道,這口氣她也是不能咽下的了。 江曉芙一個「三」字尚未叫出,只聽得「啪」的一聲,祈聖因已是手起鞭落,閃電般的向她抽擊,江曉芙吃了一驚,心道:「嚇,這女賊好橫,我還未決定怎樣教訓她,她就先動手了。」 祈聖因這一鞭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以她的本領,本來可以避開的,但心裏一慌,唰的就著了一鞭,背心的一幅衣裳化作了片片蝴蝶,幸而她裏面還穿有護身寶甲,衣服破了,人卻未傷。 祈聖因罵道:「臭丫頭,知道厲害了吧?快給我滾!」江曉芙這一氣可大了,喝道:「豈有此理,你敢打我?」祈聖因冷笑道:「打你又怎麼樣?」唰的又是一鞭打來。 這一次江曉芙早有提防,話聲未了,只見白光一閃,她的裁雲寶劍業已出鞘,「喀嚓」一聲,就把鞭梢削去了一段,祈聖因讚道:「好一把寶劍,拿過來吧!」長鞭一抖,繞了個圈,疾纏江曉芙的手腕,鞭梢一顫,又點向她的脈門。祈聖因有「鞭劍雙絕」之稱,鞭法實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鞭梢點穴,尤其是她的家傳絕技,這一招「靈蛇繞腕」的絕技一使,以為必定可以把對方的寶劍奪出手中。 那知江曉芙忽地使出個古怪的步法,身形不動,鞋底卻似抹了油一般,陡地在草地上滑出一丈開外,祈聖因的長鞭就差了那麼幾寸未能纏上,祈聖因一鞭打空,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劍光閃處,喀嚓一聲,祈聖因的長鞭又被削短了幾寸。 原來江曉芙的武功本來就在祈聖因之上,但卻是毫無對敵的經驗,過去她雖然也曾暗中瞞著父親,與客人較技,替父親拒客,但那畢竟只是「點到即止」的試招性質,那些客人一來是武功確不如她,二來也因為她是江海天的女兒,即使有勝過她的,也不能不手下留情。真正的與敵交鋒,這次還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所以開首的時候,險險吃了大虧。過了凡招,這才漸漸沉著下來。 祈聖因卻是老練狠辣,一瞧不對,身形一晃,長鞭啪啪一響,卻並未真個打出來,黑夜中看不清楚,江曉芙學過「聽風辨器」之技,聽那鞭聲,似是向她左側打來,但知這卻是祈聖因的巧妙手法,她不用把長鞭打出,就能弄出啪啪的聲響,待得江曉芙一劍向左側削去,她這才一抖長鞭,悄沒聲就一鞭的向她右臂疾抽,江曉芙劍招用老,急切間那能撤回抵禦,「唰」的又著了一鞭! 這一鞭祈聖因因為已知對方了得,竟是用盡全力,江曉芙雖有寶甲護身,也覺手腕著鞭之處,火辣辣的作痛。她兩次削短了對方的長鞭,但自身也著了兩鞭,比較起來,還是她吃的虧更大。 江曉芙一向嬌縱慣了,連吃了兩次虧,氣得可就大了,喝道:「好呀,你敢打我,我殺了你!」她恃著有寶甲護身,即使多捱幾鞭,也是傷不了她,當下就不顧一切,逕向祈聖因撲去,祈聖因縱橫江湖,可還真未見過這樣不顧自身,只攻不守的打法,何況江曉芙手裏拿的又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要是著了一下,這可不是好玩的事。祈聖因也不禁慌了。 祈聖因心道:「那來的瘋丫頭,也罷,算我倒楣,避開她吧。」她要想逃跑,可是江曉芙的輕功比她更高,她一想逃,吃虧更大,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劈啪連聲,祈聖因接連抽中她幾鞭,江曉芙已是欺身撲到,一招「順水推舟」,劍光起處,明晃晃的劍鋒竟是朝著她的頸項推削過來。 祈聖因嚇得魂不附體,百忙中霍的一個「鳳點頭」,冀圖死裏求生,敗中反擊,這一瞬間,江曉芙卻忽地想道:「這女賊雖然可惡,但我也還未查明她的來歷,要是就殺了她,只怕爹爹責怪。」她若是劍鋒一落,本來可以要了祈聖因的性命的,這一瞬間,心念電轉,劍鋒疾的轉了一圈,平削過去,登時把祈聖因的頭髮削去了十之八九,露出一大片光頭。 江曉芙哈哈笑道:「你這女賊作惡多端,理該佛前懺悔,我如今給你剃度,削去你三千煩惱絲,你以後就做個尼姑了吧!」江曉芙猶有童心,完成了這個「傑作」,覺得很是得意,忍不著就把對方取笑,卻不想對方是何等一個狠辣的敵人,笑聲末止,祈聖因大怒,反手便是一鞭,這一鞭打中江曉芙的腳踝,那是沒有寶甲防護之處,痛得江曉芙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祈聖因冷笑道:「看你還兇,我非打得你求饒不可!」鞭風呼響,鞭鞭都是捲地掃來,打她雙足。原來祈聖因在她身上抽了幾鞭之後,見她沒有受傷,已想到她有防身之物,是以改了鞭法,專打她的下三路。 江曉芙著了兩鞭之後,大怒叫道:「豈有此理.我不殺你,你反而打我!這回我可是非殺你不可了!」使出了天山劍法的須彌劍式,劍光護了全身,專找她的鞭梢切削。劍中夾掌,以劍防身,以掌擊敵。原來她雖然說了狠話,卻也還不敢真個殺人,心想:「以掌力將她打成殘廢,那也可以消去一口悶氣了。」 江曉芙年紀雖小,可自小練的是上乘內功,掌力的雄渾,武林中的鬚眉男子也罕有比得上她的。祈聖因功力也頗不弱,但她已傷了一條右臂,只能使鞭,無力用劍,「鞭劍雙絕」的功夫使不出來,在江曉芙劍中夾掌的攻擊之下,就只能有招架的份兒了。 幸而江曉芙雙腳先已被她抽了幾鞭,雖未筋斷骨折,也是受了點傷,跳躍不靈,輕功大受影響。祈聖因施展騰挪閃展的小巧功夫,和她遊鬥,還勉強支持得住。但在江曉芙劍光籠罩之下,要想逃走,卻已不能。 時候稍長,祈聖因越鬥越覺吃力,心頭暗暗叫苦,「鹿老大的一叉之仇,尚還未報,若然又折在一個黃毛丫頭的手裏,那更是不值了。哎呀,不對!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怎的如此厲害?」這時祈聖因已隱隱想到這「黃毛丫頭」多半是江海天的女兒了。但她的年紀比江曉芙大了一倍有多,平素一向心高氣傲,如今被江曉芙削光了頭髮,又口口聲聲要取她性命,卻叫她怎能低首下心,向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討饒? 正自心慌,忽聽得一個重濁的聲音喊道:「怎麼樣,惹出了麻煩了不是?好呀,且待我來會會這位高人!」祈聖因已是大汗淋漓,氣湍吁吁,說不出整句的話來。只能斷斷續續地喊道:「賊、賊漢子,你、你快來!」 江曉芙知道對方來了援兵,卻也傲然不懼,悄聲說道:「你是這賊婆娘的男人麼?你老婆是個潑賊,你也決計好不到那裏去,很好,你也來試試我的寶劍吧!」 江曉芙罵得一副孩子口吻,那漢子聽了,倒是覺得「新鮮」,大笑說道:「哈哈,因妹,你如今也有人罵你作賊婆娘了。你還不甘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妙得很呀,這回不是我做賊連累了你,卻是你這『賊婆娘』連累了我也被人當作壞人了。」原來祈聖因出身於武學世家,卻是從未幹過黑道營生的。她嫁了綠林人物之後,非但不肯幫忙她的丈夫,反而屢屢勸他金盆洗手。他們夫妻意見不和,這也是原因之一。 這漢子覺得江曉芙罵得好笑,同時又覺得奇怪,「怎的似是個初出道的雛兒?聲音還似是個未成年的童子?」江曉芙要學大人說話,故意把聲音迫尖,但童音未改,男不像男,女不像女,那漢子一時間倒是弄不清她是何等人物。待走近了定睛一瞧,這才看清楚了是一個稚氣未消的少女,那漢子不覺一怔,原來他以為能夠打得他的妻子要向他呼救的,自必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故而他才問是「那方高人」,卻不料竟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 祈聖因見丈夫來到,剛自鬆了口氣,江曉芙驀地一劍削出,「喀嚓」一聲,又把祈聖因的軟鞭削去了一段,剩下的已不到一半了。江曉芙用的是世上無雙的寶劍,劍鋒未到,劍芒先吐,她剛才只是以劍護身,寶劍的威力還未十分顯露,這時她為了急了將祈聖因打敗,再對付她的丈夫,忽然劍掌互易,改守為攻,祈聖因吃的苦頭就更大了。 祈聖因方覺手上一輕,陡然間便見劍光耀目,只道對方的劍尖已指到咽喉,卻不知只是劍尖上吐出的光芒,祈聖因大驚之下,慌忙使盡吃奶的氣力,向後倒縱,她本來已是筋疲力竭,再一用力,臂上的傷口又再裂開,疼痛難當,不由得「咕咚」一聲,跌倒地上。江曉芙的寶劍並未刺中她的身體,她已是又帶了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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