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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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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時的任何幫會,都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特殊暗語,稱為「海底」,幫會弟兄查問身份,稱為「盤海底」。蕭、葉二人未曾入教,李文成將「海底」交與他們,本來不合規矩,但此時事出非常,也只好從權了。 蕭志遠熟諳江湖規矩,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將小冊子接了過來,卻交給了李文成的兒子,說道:「這『海底』應由令郎保管,我可以在路上請世兄口授。」這樣一則表示他願意接受李文成的囑託,二則表示他不敢以教外人士的身份佔有他們教中的信物。幫會的「海底」等於是證明身份的證件。 李文成笑了一笑,說道:「也好。這孩子本來應該到十六歲才能宣誓入教的,就讓他提早幾年吧。夏兒,你接過爹爹的『海底』,以後見了林伯伯再請他給你補行儀式。」 蕭志遠道:「李英雄還有什麼吩咐?」李文成道:「夏兒,你給兩位叔叔叩頭。」蕭、葉二人欠身道:「這怎麼敢當?」李文成道:「兩位義士若是避不受禮,我底下的話可就不敢說了。」蕭、葉二人見他如此說法,只好受了李光夏的大禮。 李文成道:「我只怕不能照料這孩子了,還請兩位多多費心。我與兩位萍水相逢,就要兩位代我挑起一副重擔,大恩大德,只有等待這孩子長大再圖報答了。」 蕭志遠將李光夏扶了起來,說道:「我們何幸得李英雄當作朋友,敢不盡心。我正有個主意,不知李英雄可肯贊同?」李文成見蕭志遠老成幹練,對他十分信賴,說道:「蕭大哥所想的主意,那一定是好的了。便請蕭大哥指教。」他將蕭葉二人合稱的時候,稱作「義士」,對蕭志遠一人則稱作「大哥」,口吻之間,不覺已是有點親疏之別,這在李文成是無心之失,蕭志遠也未注意,但葉凌風聽了,卻是有點不大舒服。 蕭志遠道:「我與江大俠江海天有點世誼,此行正是去拜訪他的。我的意思是把令郎帶去,就讓世兄拜江大俠為師。一來可以跟他練武,二來可以無須憂慮鷹犬加害,你看可好?」李大成喜道:「這當然是最好不過了!實不相瞞,我與江大俠素昧平生,卻也正有這個意思呢。如今有你引見,那更好了。夏兒,過來!」 李光夏道:「爹爹有何吩咐?」李文成道:「你自小與別的孩子不同,從來沒有哭哭啼啼的,爹爹去了之後,你只要記著爹爹平日是怎麼期望你的,不負爹爹的期望那就是好孩子了。我可不許你多流眼淚!林伯伯已經脫險,你又有了安頓,我夫復何求?哈哈,我夫復何求?」大笑三聲,忽然寂然不動,蕭志遠一探他的脈息,原來已是死了。 李光夏抱著李文成叫道:「爹爹!」他眼眶裏淚珠滾動,卻在說道:「是,爹爹,我聽你的吩咐,我只記著韃子的仇恨,我要像你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不哭,我只要報仇!」他說是不哭,淚珠卻也滴下來了。 蕭志遠虎目蘊淚,把李光夏扶了起來,說道:「死有重於泰山,令尊今日為國盡忠,為友盡義。慷慨捐軀,足以名垂千古,請世兄還是遵從令尊遺囑,暫且節哀,早點給他辦理後事。」李光夏道:「小侄年幼無知,一切還得請兩位叔叔作主。」 蕭志遠道:「這裏玉皇觀的主持涵虛道長是我朋友,雖是出家之人,但古道熱腸,對朋友卻最是熱心不過的。他觀中存有各方善士施捨的棺木,咱們可以請他泰山之上入土為安吧。」李光夏道:「是,多謝蕭叔叔費神了。蕭叔叔,你的傷礙不礙事?」 蕭志遠道:「你急著下山不是?多謝你家的金創膏,我的功力雖未恢復,跑總是跑得動的。待會見過了涵虛道長,交代了令尊的後事,咱們便可以下山了。至於給令尊建碑立墓之事,待到你他日學成歸來,再盡孝思吧。」 李光夏道:「是,兩位叔叔也應換一套乾淨的衣裳,才好下山。」要知他們經過一場惡戰之後,滿身泥土,血染衣裳,自是不便在人多之處露面,蕭志遠暗暗贊這孩子細心,小小年紀,已經是很懂事,也會替別人想了。 蕭葉二人上泰山觀日出,就是寄居在涵虛道長的玉皇觀中,這涵虛道長也是個武學深湛之上,而且還是個暗中贊助反清義士的同道中人,但他一向深藏不露,知道他的底細的不過蕭志遠等有限幾人。青城山是道教聖地之一,涵虛道人在未做泰山玉皇觀主持之前,也曾在青城山修過道,與蕭家兩代都有交情,算起來是蕭志遠的長輩。所以蕭志遠可以毫無疑慮的信賴他,泰山絕頂雖是遊人少到,但那幾具屍體總是越早掩埋越好,免得惹出禍來。當下蕭志遠就帶了那個孩子,與葉凌風急急忙忙趕回玉皇觀。 趕到觀前,只見涵虛道人早已在那裏等候,臉上大有驚惶之色,蕭志遠只道他是因為自己滿身血汙,故而驚惶,亦不足怪,正想說話,涵虛道人忽地伸出一個指頭,貼在唇邊搖了幾搖,示意噤聲,卻悄悄的帶領他們,在角門進入,避開正殿,繞過迴廊,進入他練丹的靜室。 雙方都是驚疑不定,涵虛道人先問道:「你們怎麼這個模樣?」蕭志遠將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涵虛道人撫摸李光夏的頭頂道:「好孩子,你放心,你爹爹的身後之事都交托給貧道好了。但貧道現在可還不能出觀,還要馬上應付一樁事情!」蕭志遠連忙問道:「是觀中出了事麼?」 涵虛道人道:「這倒與玉皇觀無關,是你們兩位的事情。」葉凌風吃了一驚,搶先問道:「什麼事情?」涵虛道:「有兩個貧道所不認得的陌生人來找你們兩位。」蕭志遠道:「叫什麼名字?」涵虛道:「其中一人姓冷,留下拜匣,是給你的,拜帖上想必具名,也不肯說出姓名,到來的情形也比前一個人古怪得多。」蕭志遠道:「他們不是同來的嗎?」涵虛道:「不是。那個姓冷的先來。」 涵虛道人取出拜匣,說道:「我先說這個姓冷的,看來像是個江湖漢子,很是豪爽,他一到來便說有緊要之事,要找蕭志遠、蕭大俠,我說我不知道誰是蕭志遠,但我也怕真是你的朋友,不敢立即回絕,說你不在這兒,我說:『這裏是有幾位遊客寄宿,可是遊山去了,我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你要找的那位蕭大爺,你是他的什麼人,找他可有何事?可不可以告訴我,待這幾位客人回來,要是其中有你所找的那位蕭大爺,我就替你傳話。』那姓冷的說他和你是沒有見過面的慕名朋友,有要事和你當面說。他留下這個拜匣,就是讓你先看了拜帖,若有意見他,那固然最好,若是不願見他,那就原帖擲還,他也不敢勉強。我讓他坐在知客房裏等你。」 蕭志遠道:「哦,不認識的慕名朋友,他卻知道我的行踪,這倒有點奇怪了。」當下將那拜匣放在香案上,說道:「葉兄弟,你護著光夏世兄,躲過一邊,提防裏面藏有暗器。」他自己則從正面走過七步,掏出一柄匕旨,一抖手飛出匕首,手法高明之極,匕筒將拜匣橫剖剖開,毫無異狀。葉凌風心道:「蕭大哥果然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我就想不到有此一著。」 蕭志遠這才過去取出拜帖,只見帖上畫著一輪紅日,旁邊半彎眉月,下面四個大字,竟是:「知名不具。」葉凌風詫道:「鬧了半天,還是沒有姓名。」蕭志遠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冷寨主派人找我,還可真是慕名已久的朋友了。」葉凌風道:「冷寨主是准?」 蕭志遠道:「是川北手屈一指的英雄人物,也就是李文成剛才提過的那幾位幫會領袖之一,小金川大芒嶺寨主冷天祿,他以反清復明為職志,日與月湊成一個「明」字,這是他的旗號。我和他雖沒見過面,卻有幾個共同的朋友,我在朋友處見過他的手書,這幾個字也的確是他的筆跡,替他送拜匣這個漢子既是姓冷,想必定是他的子侄輩了。他遠道而來,定有要事,我當然是非見不可了。」涵虛道長忽道:「且慢!」 蕭志遠道:「道長有何指教?」涵虛道:「還有一個客人呢!」蕭志遠道:「不錯,我正要問你,這個客人又是如問?你說他比那個姓冷的更為古怪?」 涵虛道:「姓冷的一來就張口找人,這個人卻深沉得多,像個普通香客的模樣,他入廟之後,先參神拜佛,東張西望,我看他有點可疑,就親自出來招呼,他和我搭訕了一會,不待我開口,就說要簽香油,出手倒是豪闊得很,三錠大元寶,每錠都是十兩重的足色紋銀。」蕭志遠笑道:「這人落足本錢,自是有求於你了。」 涵虛笑道:「可不是嗎?他只當我是個尋常的貪財道士,他簽了三十兩香油錢就容易打聽消息了。嘿嘿,我也落得受落。他簽過香油,這才笑嘻嘻地問我,說出你們的相貌,問我你們兩位是否住在這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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