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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鐵摩勒的氣力比精精兒沉雄,但精精兒的身手卻比鐵摩勒更為矯捷而且他慣經大敵,不論在武功上和經驗上都還要比鐵摩勒稍勝一籌。不過鐵摩勒除了氣力沉雄之外,又勝在有一股銳氣,正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縱使是面對強過自己的敵人,他仍然是奮不顧身,攻多守少。精精兒自忖勝算可操,還不敢真的和他拚命。

  精精兒那兩個夥伴看了一會,忽地一齊撲上,兩翼攻來,精精兒眉頭一皺,正要裝腔作勢,叫他們退下,那兩個人已先自嚷道:「我們知道你老不必幫忙,但這小子是我們當家的仇人,在龍眠穀中,他老人家險些給這小子傷了,我們是來為當家的報那一劍之仇!」

  綠林規矩,寨主受辱,屬下都有給他報仇的義務,加以精精兒也想早一些將鐵摩勒拿下,好與展元修續談,所以,經他們一二人這麼一說,也就不再阻攔。

  這兩人都是王伯通的心腹勇士,一個叫做韓荊,一個叫做鄧奢,韓荊使的是三節棍,鄧奢使的是厚背砍山刀,都是威力很大的重兵器。他們一加入戰團,精精兒登時如虎添翼。

  鐵摩勒對付精精兒一人,已經難以抵敵,何況再添上這兩個高手。激戰中,鄧奢一刀砍到,鐵摩勒橫劍一封,將他的厚背砍山刀蕩過一邊,可是鐵摩勒因為橫劍削出,中路已露出空門。那精精兒何等很辣,一見有機可乘,立即欺身直進,匕首一送,一道藍灔灔的光華電射而出,直指到了鐵摩勒的胸口。只聽得叮噹一聲,鐵摩勒的護身甲已給戳穿,刀鋒劃過胸口,皮肉也傷了少許,鮮血汩汩流出,沁紅了外面的衣裳。

  精精兒哈哈大笑,匕首盤旋飛舞,再向鐵摩勒刺去,這一招更其厲害,竟是徑刺向鐵摩勒的咽喉。

  但精精兒這一招剛剛發出,猛然間便覺得背後有金刀劈風之聲,精精兒武學深湛,聽風辨器,便知是有高手乘虛襲擊他的背心大穴。精精兒也真了得,一個盤龍繞步,身形疾起,背後刺來的這一劍已落了空,而他的匕首仍然退向鐵摩勒刺去。

  可是如此一來,他匕首上的勁道已減了幾分,準頭也歪了少許。鐵摩勒一招「舉火撩天」,長劍上刺,不但將他的匕首格開,劍鋒還穿過了他的衣襟。

  這幾招迅著電光石火,精精兒站穩了腳步,這才看清楚襲擊他的人竟是展元修。精精兒不禁大怒喝道:「姓展的,你怎的吃裡扒外啦!」

  展元修冷冷說道:「一來因為他是我的朋友,二來因為我是漢人!」

  他不待精精兒再說,已是如影隨形,跟蹤追到,又一劍向精精兒刺去。

  精精兒氣得哇哇大叫,但展元修的武功也極其了得,他的劍法雖不及鐵摩勒的精妙,功力則在鐵摩勒之上。精精兒被他們二人同時夾攻,儘管七竅生煙,也只得沉住了氣應付。

  韓荊、鄧奢急忙過來幫手,展元修反手一劍,跟著一掌拍出,他這劍底夾掌的功夫是家傳殺手,這兩個人如何抵擋得起?只聽得「卡啦」一聲,韓荊三節棍的頭一截已給他一掌劈斷,鄧奢更慘,虎口中了一劍,厚背砍山刀飛上了半空。

  展元修喝道:「看在我師妹的份上,我不殺你們,快滾!」

  韓、鄧二人見展元修翻了面,他們都是知道展元修的來歷的,即算未曾受傷,也不敢和他對敵,何況他們又確是技不如人。當下,這兩個人果然如奉聖旨,哭喪著臉,就退出了戰團,並向精精兒嚷道:「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小的左右為難,只有先回去向當家稟告,請恕我二人失陪啦!」

  精精兒「哼」了一聲,匕首向展元修一指,冷冷說道:「虧你還敢提起師妹,我看你還有甚麼臉皮去見她的父親?」

  展元修喝道:「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精精兒慣會乘瑕抵隙,趁他說話的當兒,那一招虛招突然化實,劍光疾吐,使出了一招「丹鳳朝陽」,精金短劍指到展元修的胸口。

  鐵摩勒的經驗不及精精兒,但比展元修卻又較為豐富,他知道精精兒狠辣狡獪,早就全神貫注地盯著他,一見精精兒移步換招,立即長劍挾風,「呼」的一聲,向精精兒背心刺去。

  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精精兒迫得腳跟一旋,轉了半個圓圈,匕首拖過,劃破了展元修的袖口,「當」的一聲,又恰好擋住了鐵摩勒的青鋼劍,在他的劍上,再添了一道缺口。

  展元修道了一聲:「多謝鐵兄。」

  劍尖一起,合成了一道圓弧,再一次使出劍中夾掌的功夫,向精精兒猛襲!

  這兩人同心合力,雙劍齊揮,精精兒也給他們迫得喘不過氣來,激戰中但聽得「蓬」的一聲,精精兒已中了展元修的一掌,接著又給鐵摩勒一劍刺中他的肩頭,只差半寸,就要挑破他的琵琶軟骨。

  精精兒嚇得冷汗沁肌,心中想道:「這姓展的小子已經橫了心腸,翻面不認人了,他是展大娘的兒子,我縱然能夠殺了他,展大娘這個強仇也是結不得的。」

  心念未已,展、鐵二人雙劍又到,精精兒匕首一封,身形突然倒縱,他的輕功果然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鐵摩勒的劍招先到,精精兒那炳匕首碰著了鐵摩勒的青鋼劍,借了他那股猛力,去勢更快,待到展元修的長劍刺來,已是連他的衣角也沾不著。

  精精兒揚聲叫道:「姓展的小子,今番暫且饒你,待我見了你的母親,再和她評理去。」

  展元修助鐵摩勒裹好了傷口,再度向他致歉,鐵摩勒笑道:「過去之事,不必提了。」

  向那匹黃驃馬招手道:「馬兒,你也不應該記恨了。不是展兄,你和我都要遭那大猩猩的毒手。」

  這黃驃馬甚通靈性,見展元修幫他的主人打退敵人,果然神氣頓改,走過來搖頭擺尾的,似乎是表示已釋了前嫌。

  展元修哈哈大笑,但隨即面色又沉鬱下來,問道:「我媽怎麼啦?」

  鐵摩勒道:「她打不過皇甫嵩和衛越兩位老前輩,已經跑了。」

  展元修又望了鐵摩勒一眼,半晌方始訥訥說道:「鐵兄,你下山來,路上可曾碰見我的師妹?」

  鐵摩勒道:「我也正想問你王姑娘呢,我只道她是和你在一起的。」

  展元修面上一紅,說道:「她是為了你才上斷魂岩的。我,我是為了成全她的心願,才一把火燒了老家,並叫僕人帶口信給我母親的。」

  鐵摩勒這才明白,想是在展大娘追蹤自己的時候,王燕羽也就跟著追出來,而展元修則恐怕王燕羽還不能勸阻他的母親,因此才叫那僕人捎來口信,以終生不見母親作要脅,阻止他的母親向自己下毒手,然後毀家獨走,避免與他們見面。

  鐵摩勒生怕誤會更深,連忙說道:「斷魂岩上,沒有見到她的蹤跡。既然如此,展兄,你得趕快去尋覓你的師妹。」

  展元修歎了口氣,說道:「鐵兄,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我今生今世,是不會再與師妹在一起的了。」

  鐵摩勒呆了一呆,說道:「展兄,你和王姑娘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的,你怎的說這種話?」

  展元修木然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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