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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只見那五棵松樹,交抱如蓋,占地甚廣,松蔭之中,露出一角短牆,果然有個小戶人家。江海天道:「幸虧雲莊主在地圖上的附注說得明白,倘若不然,還當真難以發現呢。」

  姬曉風道:「咱們正要旁人難以發現。」

  當下,就向那家人家走去。

  江海天心裡正自思量,「要不要將他兒子的死訊告訴他呢?」

  姬曉風已走到門前,忽地皺了皺眉,低聲說道:「裡面有人。」

  江海天道:「什麼人?」

  姬曉風道:「是個女子。于大鵬的老伴早已死了,我只知道他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這個女子不知是什麼人?」

  姬曉風是天下第一神偷,耳力目力,都超過常人十倍,江海天在這方面遠不如他,聽不到裡面的話語。心想:「管她是什麼人,敲門再說。」

  江海天敲了幾下門,姬曉風又隱約聽得裡面有個蒼老而又驚惶急速的聲音說道:「快,快躲起來!」

  姬曉風大為奇怪,就在這時,那兩扇門「呀」的一聲開了。

  屋子裡出來一個老人,臉帶驚惶之色,盯著江海天厲聲喝道:「你是誰?到這裡來幹什麼?」

  姬曉風從老松樹後驀地現出身形,笑道:「老於,還認得我麼?」

  於大鵬又是一驚,大怒喝道:「好呀,姬曉風,原來是你!你害得我好苦,又想來偷東西了嗎?」聲出掌隨,一出手便是少林寺的鐵砂掌功夫,橫掌如刀,便向姬曉風削下。

  姬曉風焉能給他削著,滴溜溜一個轉身,早避了開去,笑道:「老於,我這回不是來作賊的,你試想,我若要來偷你的東西,還會敲門嗎?」

  於大鵬一想果有道理,但他仍是不敢放鬆戒備,氣呼呼的盯著姬曉風,姬曉風又笑道:「老於,你大約這幾年沒有回過少林寺,我借貴寺的那兩本武功秘笈,早已歸還給大悲禪師啦。金世遺大俠為了這事,還特地上貴寺為我說情,承蒙貴寺的老方丈痛禪上人親口答允,說是原物既然得回,過去的事情就不必追究了。老於,你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怎麼還把我當作仇人。」

  原來當年姬曉風在少林寺偷書的時候,於大鵬也正在少林寺執役,少林規矩,俗家弟子藝成之後,還要輪流給本寺執役三年。當時他正是看守經堂的十二名弟子之一,為了失書之事,他還受過監寺的責罰,所以他一見姬曉風,便罵姬曉風害得他好苦。

  于大鵬聽了姬曉風的話,半信半疑,姬曉風笑道:「你不相信我,有一個人你總該相信吧?水雲鄉的雲莊主雲召是不是你的老朋友?」

  於大鵬呆了一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海天上前施了一禮,說道:「這是雲老英雄的金獅令,請于老伯驗看,雲老英雄請我持此信物來拜見老伯的。」

  於大鵬大驚道:「你是什麼人,雲召他怎肯把金獅令交給你?」

  江海天道:「晚輩的姓名來歷,聽說令郎曾向老伯提過,我就是……」

  於大鵬更是吃驚,連忙說道,「哦,原來你就是江南之子,金世遺之徒,名叫江海天的那位少年英雄麼?」

  江海天道:「不敢。」

  於大鵬沉吟道:「可惜小兒不在……嗯,你說你就是江海天,有何證據?」

  原來於大鵬還是不敢相信,他心裡在想:「金獅令確是不假,但焉知這不是姬曉風偷來的呢?」

  古時候又沒有「身份證」之類的東西,江海天給他一問,不覺呆若木雞,心裡在想,「這可難了,我怎麼能證明我就是我自己?」

  姬曉風忽地把江海天那把寶劍拔了出來,於大鵬大驚,連忙後退,只聽得姬曉風笑道:「老于,當年嵩山千障坪之會,你也曾經在場,總該認得金大俠這把寶劍吧?」

  信手一揮,如同切豆腐一般把一塊大石從中剖開,然後說道:「你想,倘若他不是金大俠的衣缽傳人,焉能得有這把裁雲寶劍?」

  於大鵬心想:「雲召的金獅令,或者姬曉風還敢去偷;金世遺的寶劍,他決沒有膽量竊取,而且,就算他吃了獅子的心,豹子的膽,金世遺是何等人物,也決不能容他得手!」

  江海天這時也想起了一件「信物」,把雲召所繪的那張地圖取了出來,雙手捧上,說道:「老伯請看這張地圖,地圖上雲老英雄還親筆寫有老伯的名字。」

  於大鵬認得雲召的筆跡,金獅令加上地圖再加上那柄寶劍,已足夠證明了江海天的身份。

  於大鵬再無半點疑心,歉然說道:「江小俠,請恕老夫适才無禮,只因,只因……」

  姬曉風笑道:「只因有我妙手神偷在旁,所以你見了金獅令也還不敢相信,是麼?」

  於大鵬給他說中,尷尬一笑,說道:「姬曉風,你今天是沾了江小俠的光,我現在也只能相信你了。請兩位進去吧。」

  姬曉風笑道:「好,現在咱們交上了朋友,你不必再提防我偷你的東西了。」

  進了客廳,姬曉風便道:「你不必和我客套,我只想借你一間靜室一用。」

  於大鵬這時剛剛看出姬曉風的面色有點不對,是惡戰過後內力虧損的跡象,不禁又是疑雲大起,姬曉風道:「等會兒江小俠會對你說個明白的,我可迫不及待了。」

  於大鵬道:「好,那麼就請姬先生到我書房暫歇,喂,書房在這一邊!」

  原來姬曉風在跟他走向書房的時候,卻忽然向另一間廂房探頭探腦的張望,給於大鵬發覺了。江海天不明其中緣故,心裡暗暗埋怨:「姬伯伯好不正經,怎麼到了人家家裡,還是這麼賊頭賊腦的?要是這房內有人家的內眷,那才難為情呢,」他哪知道姬曉風已察覺這廂房裡有人埋伏,從那個人的呼吸氣息聽來,還是一個內功頗有點根底的人,而且這個人也似乎怕給外人發現,所以極力把呼吸的氣息減輕,倘若不是姬曉風的聽覺異于常人,也決難察覺。

  正是:

  急難相投須謹慎,誰知舊侶又相逢。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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