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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繆夫人道:「孩子,我就是你的親生母親,你不用害怕!」一個轉身,又要向那孩子抓去,谷之華哪能讓她得逞,劍光一展,不容她走近孩子的身邊,早已把她的身形罩住!

  谷中蓮又哭又罵道:「胡說八道,我的親生母親早已死啦,你是要害我的女賊,不是我的母親!」

  谷之華心中一動,驚詫之中又感到了快慰,這是那孩子第一次說出她的親生母親已經死了,同時,由於那孩子的說話,也提醒了谷之華,令她想到了這一點:照那繆夫人剛才向那孩子抓下去的兇惡神態,一個母親,決不會對自己親生的孩子,這樣動手的,當下谷之華一聲冷笑,斥道:「好個狼心狗肺的無恥妖婦,現在還敢冒認是孩子的母親嗎?」

  那繆夫人大怒道:「谷之華,我此來本來是好言好語的來求你,你卻胡言穢語的來罵我,你既無禮,也休怪我不客氣了!哼,哼,你惹上了我,只有你自己倒霉!」

  谷之華也怒道:「即算你是一品夫人,此刻也要你滾下山去!」話猶未了,那繆夫人突然一聲怪叫,陰惻惻地叫道:「谷之華呀谷之華!好言好語你不聽,我要代十殿閻王發請帖啦!」聲音淒厲異常,儼如惡毒的巫婦在呼魂喚魄,饒是谷之華定力非常,聽到她的呼喚,心頭也不禁微微發抖。

  那繆夫人怪嘯之後,便雙掌齊發,十指連彈,帶著腥味的指風,似一枝枝冷箭一般,向谷之華射來,谷之華默運玄功,展開玄女劍法,連人帶劍,化成了一道光幕,將身軀護住,也擋了那冷箭的勁風。

  這幾招快似電光石火,雙方都使出了平生所學,力爭先手,谷之華勝在內功深厚,劍術精奇;但那繆夫人所練的邪門功夫非常怪異,雙方都有所顧忌,急切之間,尚是勝負難分。

  谷之華正在全神貫注,應付那繆夫人的攻擊,忽聽得侍女叫道:「稟掌門,虎、林、孫,程幾位師叔等候傳見。」原來剛才谷之華因為應繆夫人之請,曾發出禁令,任何人不許進入,因此在外面打探動靜的幾位大弟子,雖然聽得裏面已發生打鬥的聲音,仍然未敢擅自進來。

  谷之華應聲答道:「禁令解除,讓他們進來!」她說話分神,劍招稍緩,繆夫人趁此時機,驀地一聲怪嘯,一道綠色的火焰,從她袖中飛出,透過了劍光,直射到谷之華的面門!

  谷之華一口真氣吹出,那一溜火光登時向四方疏散,那繆夫人似乎未料到她已練成了內家罡氣,微唁一聲,退了兩步;但那火花帶著一種極難聞的腐臭腥味,顯然是什麼邪惡的藥物,谷之華在張口吹氣的當兒,也難免吸進了少許,但覺頭暈目眩,就要作嘔。

  這時禁令已解,邙山派的幾個大弟子走了進來,他們雖非首當其衝,聞得那股氣味,也是好生難受,其中盧道璘的性子最為剛暴,大怒罵道:「哪裏來的妖婦,膽敢在這兒放毒!」他是當年江南七俠中曹仁父的嫡傳弟子,使的是一把鐵琵琶,琵琶腹部中空,藏有專打敵人穴道的透骨釘,他一按琵琶,三枚透骨釘電射而出。

  那繆夫人冷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她在谷之華劍光籠罩之下,頭也不回,但聽得叮叮叮三聲清脆的音響,三枚透骨釘都打在她的身體,但卻好像碰著了金屬一般,一觸及她的身子便都跌落!

  繆夫人冷笑道:「谷之華,你不如傳令下去,鳴鐘擊鼓,將你們邙山派的上下人等,都召集來罷,也省得我一個個的來對付。」

  谷之華怒道:「我邙山派不比你的提督衙門,決不仗勢欺人,但你傷了我邙山派的人,我身任掌門,也決不能輕易饒你!」隨即便傳下命令道:「盧、林兩位師兄,你們先救治謝師嫂,看她是受了什麼傷?孫師姐,你把蓮兒趕快抱出去。」說話的意思即是要單獨對付繆夫人。她話聲未了,那繆夫人驀地又是一抓抓來,陰惻惻地說道:「你不饒我,又待如何?」

  谷之華寶劍一指,厲聲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一品夫人、二品夫人,你傷害了邙山派的弟子,就得給我磕頭認錯,以後不許再踏上邙山半步!」

  那繆夫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氣,哼,哼,你奪了我的女兒,還竟敢這樣橫蠻?好呀,你是邙山派的掌門,我就按照武林規矩,與你較量較量吧!我不怕你有寶劍,你勝得了我,我就不要女兒,立刻下山,要是我贏了呢,你可得把女兒交還給我!」

  谷之華對這婦人實在是討厭到了極點,恨不得把她早早趕跑,立即答道:「依你就是!」話猶未了,那繆夫人身形一晃,趁著谷之華的劍勢尚未合成圓圈,雙手齊揚,左手飛出了三枚指環,分打谷之華的穴道,右手飛出三枝帶著青光的毒箭。谷之華大怒,長劍一圈,同時一掌拍出,她這一掌,運的是呂四娘衣缽真傳的少陽玄功,三枝毒箭,給她的掌力一壓,登時響出一片爆裂之聲,碎成了無數小片,劍光掃過,那三枚指環,登時變成了六片破銅,繆夫人叫聲「好厲害!但要傷我,只怕還未能!」身形疾退,谷之華剛剛兩劍,都沒有刺中。

  她那毒箭雖然粉碎,青光卻四處流散,邙山派六大弟子之一的林竺,不小心給青光沾著了衣裳,立即便燃燒起來,林竺急忙用力將衣裳掙破,脫出身來,但已給燒焦了一片皮肉。腳步踉蹌,幾乎立足不穩,原來那青光是有毒的磷火,所以這樣厲害。

  谷之華見她的有毒暗箭層出不窮,也自有點顧忌,急忙說:「眾師兄都請出去吧,小心戒備,嚴防她還有黨羽到來。」心中想道:「要不是我這幾年苦練少陽玄功,只怕也要遭她毒手。」

  盧道璘和程浩將謝雲真扶出庭院,只見她面色青中泛黑,手心是僵冷如冰,幸喜鼻端還有氣息,盧道璘大叫道:「掌門小心,切不可給這妖婦的毒掌擊中!」程浩也叫道:「掌門,快將妖婦制伏,迫她拿出解藥。」那繆夫人哈哈笑道:「你們要我拿藥救人嗎?那就快快認輸了吧,免得耽擱時候!」

  谷之華揚聲問道:「脈息如何?」盧道璘道:「脈息微弱,尚未氣絕!」谷之華一聽,略略寬心,說道:「我房間裏那玉匣之中,還有三粒碧靈丹,你叫侍女找出來,先給師嫂服下。」那繆夫人聽了,又是哈哈大笑。谷之華一劍刺去,斥道:「妖婦,你很得意麼?」

  那繆夫人揮袖一拂,卸開了谷之華的劍勢,說道:「谷之華,我笑你結了瘡疤忘了痛,厲勝男給你吃的苦頭,你可還記得麼?」谷之華怔了一怔,只聽得那繆夫人又格格笑道:「實不相瞞,我手掌上塗的毒藥,就正是厲勝男當年令你吃虧的那種奇藥,你應該知道,這種毒藥是否天山雪蓮所能解救?」

  谷之華聽了這話,自是吃了一驚,但也不至於像繆夫人所料的那般驚惶失措,要知這種毒藥雖然厲害非常,但當年谷之華中毒之後,仗著李沁梅所贈的天山雪蓮,也挨過了三年。如今谷之華師嫂謝雲真的功力,決不至弱於七年前的谷之華,所以谷之華在一驚之後,反而放下了心上的石頭,想道:「倘若真是這種毒藥的話,有天山雪蓮所泡製的碧靈丹,短期之內,我師嫂的性命,定可無憂。」

  但令得谷之華吃驚的不單是這種毒藥,而是對方怎懂得這種毒藥?又怎知道厲勝男當年使用的是這種毒藥?據谷之華所知,當年厲勝男在臨死之前,曾把喬北溟的武功秘籍送給了金世遺,但那部取自七陰教的百毒真經,在厲勝男死後,卻是不知下落。

  如今,谷之華聽得這繆夫人提起了厲勝男,自不免心中想道:「難道這妖婦和厲勝男竟有什麼關聯?又難道那本百毒真經,竟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谷之華一生吃盡了厲勝男的苦頭,一想到繆夫人可能與厲勝男有甚淵源,禁不住更是怒氣勃發,登時全力施為,把玄女劍法與少陽玄功都盡量施展出來,一劍緊似一劍,把繆夫人緊緊迫著。

  這繆夫人武功雖然了得,但比起當年的厲勝男,卻還差得頗遠,谷之華與她鬥了三十來招,已是略略佔了上風。心中想道:「只要不給她的餵毒暗器與毒掌打中,我總可以迫得她交出解藥。」

  邙山派的弟子退了出去,江南卻一直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向裏面張望,他見了繆夫人的本領,心中暗暗吃驚,想道:「好險,好險,剛才在那山路上,我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定然難逃她的毒手了。可是,這暗中相助於我的,倘非金大俠,卻又是誰呢?」他一面吃驚,待看到谷之華佔了上風,又不禁眉飛色舞,大聲叫道:「果然不出我江南所料,這妖婦是邪派壞人。谷女俠,你一定要給她吃點苦頭,切不可輕易將她饒了。」他自言自語地嚷了一會,忽地聯想到一個神秘的人物,禁不住心頭一顫!

  你道江南想起了誰?原來是想起他那不知名的神秘莫測的天魔教主。他見這繆夫人所用的邪派武功層出不窮,而且有各式各樣的毒藥暗器,其中有一種能發火焰的毒箭,與姬曉風所說的天魔教主向他示威所發的那種毒箭又正相同,江南不住心中想道:「莫非這繆夫人就是天魔教主?」但隨即想到:「不對,不對!據姬大哥所說,那天魔教主雖然蒙住面,但卻是身材婀娜,憑他的經驗看來,最多是二十來歲的少女,而這個渾身珠光寶氣的繆夫人,儘管她極力修飾,卻已是微微發胖,眼角也可以看出有皺紋了。」

  江南是相信姬曉風的觀察能力的,不過,姬曉風對那天魔教主的判斷,也只是推測之言,他到底還沒有見過天魔教主的廬山真面。而眼前這個中年發胖的繆夫人,卻有幾個特點與姬曉風所說的那個天魔教主相同,因此江南雖覺得有點「不對」,仍然難免懷疑。

  正在江南驚疑不定、暗地裏自言自語之際,忽見有兩個人急奔而來,江南剛認出跑在前面的那個是路英豪,便聽得他粗著嗓子嚷道:「稟掌門,這妖婦的來歷我們已經查出啦!」

  谷之華解開了繆夫人的一招攻擊,沉聲說道:「這妖婦究是何人?」在路英豪後面的白英傑答道:「她是天魔教的一個重要人物,九成就是天魔教主!」

  原來在邙山派眾弟子中,白英傑最為精明能幹,故此剛才谷之華派他和路英豪去招待那兩個轎夫,白英傑與路英豪商計一下,請那兩個轎夫喝酒,故意挑逗他們談論武功,又故意拿高帽子給他們戴,稱讚他們的武功了得。

  白、路二人名列邙山六大弟子之中,地位僅在谷之華、翼仲牟與程浩三人之下,他們在邙山派的地位,那兩個轎夫乃是知道的,所以他們得到白、路二人親自招待,便不由得深感榮幸,大出意外,再加上幾頂高帽子一戴,更是陶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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