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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但令得谷之華吃驚的不單是這種毒藥,而是對方怎懂得這種毒藥?又怎知道厲勝男當年使用的是這種毒藥?據谷之華所知,當年厲勝男在臨死之前,曾把喬北溟的武功秘笈送給了金世遺,但那部取自七陰教的百毒真經,在厲勝男死後,卻是不知下落。

  如今,谷之華聽得這繆夫人提起了厲勝男,自不免心中想道:「難道這妖婦和厲勝男竟有什麼關聯?又難道那本百毒真經,竟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谷之華一生吃盡了厲勝男的苦頭,一想到繆夫人可能與厲勝男有甚淵源,禁不住更是怒氣勃發,登時全力施為,把玄女劍法與少陽玄功都儘量施展出來,一劍緊似一劍,把繆夫人緊緊迫著。

  這繆夫人武功雖然了得,但比起當年的厲勝男,卻還差得頗遠,谷之華與她鬥了三十來招,已是略略占了上風。心中想道:「只要不給她的喂毒暗器與毒掌打中,我總可以迫得她交出解藥。」

  邙山派的弟子退了出去,江南卻一直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向裡面張望,他見了繆夫人的本領,心中暗暗吃驚,想道:「好險,好險,剛才在那山路上,我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定然難逃她的毒手了。可是,這暗中相助於我的,倘非金大俠,卻又是誰呢?」

  他一面吃驚,待看到谷之華占了上風,又不禁眉飛色舞,大聲叫道:「果然不出我江南所料,這妖婦是邪派壞人。谷女俠,你一定要給她吃點苦頭,切不可輕易將她饒了。」

  他自言自語地嚷了一會,忽地聯想到一個神秘的人物,禁不住心頭一顫!

  你道江南想起了誰?原來是想起他那不知名的神秘莫測的天魔教主。他見這繆夫人所用的邪派武功層出不窮,而且有各式各樣的毒藥暗器,其中有一種能發火焰的毒箭,與姬曉風所說的天魔教主向他示威所發的那種毒箭又正相同,江南不住心中想道:「莫非這繆夫人就是天魔教主?」

  但隨即想到:「不對,不對!據姬大哥所說,那天魔教主雖然蒙住面,但卻是身材婀娜,憑他的經驗看來,最多是二十來歲的少女,而這個渾身珠光寶氣的繆夫人,儘管她極力修飾,卻已是微微發胖,眼角也可以看出有皺紋了。」

  江南是相信姬曉風的觀察能力的,不過,姬曉風對那天魔教主的判斷,也只是推測之言,他到底還沒有見過天魔教主的廬山真面。而眼前這個中年發胖的繆夫人,卻有幾個特點與姬曉風所說的那個天魔教主相同,因此江南雖覺得有點「不對」,仍然難免懷疑。

  正在江南驚疑不定、暗地裡自言自語之際,忽見有兩個人急奔而來,江南剛認出跑在前面的那個是路英豪,便聽得他粗著嗓子嚷道:「稟掌門,這妖婦的來歷我們已經查出啦!」

  谷之華解開了繆夫人的一招攻擊,沉聲說道:「這妖婦究是何人?」

  在路英豪後面的白英傑答道:「她是天魔教的一個重要人物,九成就是天魔教主!」

  原來在邙山派眾弟子中,白英傑最為精明能幹,故此剛才谷之華派他和路英豪去招待那兩個轎夫,白英傑與路英豪商計一下,請那兩個轎夫喝酒,故意挑逗他們談論武功,又故意拿高帽子給他們戴,稱讚他們的武功了得。

  白、路二人名列邙山六大弟子之中,地位僅在谷之華、翼仲牟與程浩三人之下,他們在邙山派的地位,那兩個轎夫乃是知道的,所以他們得到白、路二人親自招待,便不由得深感榮幸,大出意外,再加上幾頂高帽子一戴,更是陶陶然了。

  喝了幾杯,白英傑向他們請教姓名,那兩個轎夫躊躇片刻,終於說了出來,原來這兩個轎夫竟是江南兩個小幫會的舵主。

  白、路二人都是海量,不停的勸那兩個轎夫喝酒,看他們已有了七八分酒意之時,白英傑忽地將酒杯重重一頓,說道:「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但若不說,卻又好不悶煞人也!」

  那兩個轎夫已飲至酒酣耳熱,聽了這話,叫起來道:「白大俠,咱們雖然今日初交,但卻是一見如故,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若然不說,那反而是見外了。」

  白英傑故意作了個為難的神氣,然後說道:「二兄都是爽快之人,我姓白的也是個爽直的脾氣,心有所疑,便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好,若是我說錯了,請兩位兄台海量包涵!」

  那兩個轎夫聽他左一個「兄台」、右一個「兄台」相稱,早已飄飄然了,但酒醉還有三分醒,不約而同地說道:「白大俠所疑何事?若是我們知道的,定當奉告。」

  他們也想到了白英傑可能要問關於繆夫人的秘密,所以先設下遁辭,若是不可以說的,就推作不知。

  哪知白英傑卻並不先問繆夫人,而是深深地歎了口氣,眼光緊緊的注視著他們問道:「我有一事不明,以兩位兄台的本領和地位,在江湖上也盡可叱吒風雲了,何以甘以舵主之尊,為人廝役?難道就因為貴主人是個提督夫人,你們就願意屈膝官府嗎?聽兩位兄台的豪邁談吐,卻又不像是這等趨炎附勢的人呀!」

  那兩個轎夫本來就不大甘心給繆夫人抬轎的,如今再給白英傑用尖刻的說話一激,禁不住面紅過耳,期期艾艾地說道:「我們雖比不上白大俠名震江湖,但也非無名之輩,莫說一個提督,再大的官兒,我們也絕不會聽他差遣,只是,只是……」

  白英傑道:「若有苦衷,不說也罷!當然,我是知道兩位的,別人嘛,那就不敢說了。」

  那兩個轎夫再也忍耐不住,終於嚷出來道:「我們甘心給她抬轎子,並非因為她是提督夫人,而是因為她用天魔教的金牌差使,我們都是新近入了天魔教,對本教金牌,勢難違抗。」

  白英傑見聞極廣,天魔教雖然隱秘,但最近一年,在江湖上多有活動,白英傑也略有所知,當下便作出惶恐的神情說道:「原來如此,請恕白某無知。但聽說天魔教都是女的,現在收男教徒嗎?」

  那兩個轎夫道:「天魔教主是個女的,去年聽說多了一個男副幫主,所以也有許多江湖人物進了天魔教了。我們因為是小幫會,以為進了天魔教,大樹之下好遮蔭,哪知兀是被人欺辱!」

  白英傑讓他們發了一通牢騷,再問道:「這繆夫人是貴教的嗎?」

  那兩個轎夫道:「我們在天魔教中,只是被人差喚的小卒,直到如今,還未蒙正副教主召見過。此次我們奉了教主之命,去服侍這繆夫人,她也未曾向我們表露身份。不知到底是教主還是真的提督夫人?」

  白英傑套不出更多的說話,想道:「這兩人不過是天魔教的小腳色,看來,他們所知道的也只是這麼多了。」

  於是趕快的將兩個轎夫灌醉,便急急忙忙趕來向谷之華報告。

  谷之華聽說這繆夫人很可能便是天魔教主,吃了一驚,隨即想道:「我與你們這種邪教風馬牛素不相涉,你為何到我的邙山無理取鬧。」

  那繆夫人哈哈大笑,對白英傑指她是天魔教主之言,既不承認,亦不否認,她怪笑了一陣,突然又向谷之華展開了狂風般的攻擊,同時罵道:「你竟敢說我們天魔教是邪教,就憑這一點,我與你們邙山派的仇便結定了,何況你還強佔我的女兒?」

  白英傑功力較深,聽了繆夫人的怪笑,還不覺得怎樣,路英豪聽了,卻好像給人用一根利針從耳鼓裡刺進去一般,十分難受,他性情暴躁,登時拔出腰刀,便要上前助戰。

  谷之華的侍女忙叫道:「路師叔,請退下!」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唰」的一聲,那繆夫人以敏捷無倫的手法取出了一條軟鞭,唰的一聲,正正抽中了路英豪的手背,路英豪痛得失聲大叫,原來她那條軟鞭是蘸滿了蠍子粉的毒鞭,鞭梢又有鋼刺倒須,路英豪給她一鞭抽中,如著火燒,手背上的皮肉也被撕去了一大片。但是由於谷之華的命令,不許別人相助,他只得忍著憤怒,退出門外。

  繆夫人冷笑道:「你們邙山派既要恃多為勝,請恕我只好取出兵器奉陪了。」

  其實路英豪根本未曾出招,便即受傷退下,說不上是邙山派「恃多為勝」,繆夫人不過是因為已處在下風,所以找個藉口而已。

  她毒鞭在手,如虎添翼,一輪狂攻猛掃,果然把劣勢扳轉過來。

  且說江南正在思疑不定,忽聽得路、白二人指證這繆夫人便是天魔教主,不由得心頭一震,他是個性情率直,不計利害的人,明知繆夫人的本領高出他不知幾倍,也要奮不顧身的上前與她對敵了。

  谷之華見江南突然撲進門來,急忙叫道:「江南,我無須你幫助,趕快退開!」

  江南叫道:「她搶了我的兒子,我非得和她拚命不可!我不是你邙山派的門下,我可以不聽你的命令!」

  繆夫人怔了一怔,隨即罵道:「渾小子,你胡說八道,誰希罕你的兒子?好吧,你要拚命,我也就順便送你一張閻王帖子!」

  正是:

  邙山驚見魔氛罩,來歷如何尚未明。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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