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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第七回 孤雛身世謎難解 魔女恩仇恨未平

  原來谷之華的確收養有一個孤女,這個孤女的來歷十分古怪,直到如今,她的身世還是個難解之謎!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天,谷之華的師兄,南丐幫的幫主翼仲牟帶了一個年僅四歲的女孩子上山,央求谷之華收養,並且說出了一段離奇的事情。

  翼仲牟有一個不大相熟的朋友,名叫丘巖,此人是河南中牟縣的一個小地主,懂得武功,人還正派,而且少年時候,還曾偷印過呂留良的反清遺作,暗地裏分送給人,是故翼仲牟與他結納。後來清廷嚴厲查究呂留良的遺黨,他才回到鄉下做起紳士來。

  翼仲牟浪跡江湖,且又是個叫化子的身份,當然不大方便和他往來,兩人已有相近十年未見面了,丘巖忽然請中牟縣的丐幫弟子送封急信給他,請他到家中一敘。

  翼仲牟是個重友情的人,接到這封信,雖然有點奇怪,仍依約到了丘家。丘巖請他進入內房,一開口便央求他道:「我有個養女,他的父親是我的佃戶,因病去世,留此孤女,甚是可憐,我沒有兒女,所以收養了她,作為自己的兒女看待。但我現在也年老多病,只怕活不了多久了,你可願意收留這個孤女麼?」

  翼仲牟甚感為難,當下只好直言說道:「丐幫向來不收女弟子,我又是個單身的老叫化,我縱然想把她當作女兒,帶在身邊也不方便。說句笑話,難道叫她長大了跟我當女化子麼?吾兄戚友之中,不乏有家有業之人,請一個殷實的人照料她,豈不勝於托我這個老叫化百倍?況且吾兄精神也還健碩,胡為出此不祥之言?」

  丘巖見翼仲牟不肯答允,嘆了口氣,似有難言之隱,但卻也不再請求。他早已在房中,擺好了酒菜,當下說道:「既然翼幫主有為難之處,這事就暫且擱過一邊,咱們多年未見,先痛飲一場再說。」

  酒過三巡,丘巖又道:「翼幫主雖然不願收留小女,但讓她出來拜見,總可以吧?」翼仲牟哈哈笑道:「老叫化只愁沒有見面禮,對不起令千金。」

  丘巖得他答允,便把女兒叫了出來,卻原來是一個年僅三四歲的小孩子,相貌很清秀,但穿的衣服卻有點古怪,那是一件紅緞子小棉襖,最多只合兩歲大的孩子穿,這女孩子雖然生得瘦小,穿在身上,也嫌有點窄了。而且那時方是初秋時分,穿上棉襖,也嫌不合時宜。

  翼仲牟正自納罕,丘巖已倒滿了兩杯酒,說道:「你我此會之後,只怕難以再見了,請盡此一杯,我有肺腑之言,要向幫主表白!」

  翼仲牟驚疑不定、舉杯說道:「你我道義之交,丘兄,你若當真是有為難之事,小弟自是不能不管!但說無妨!」

  丘巖愁眉頓展,哈哈大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我正是要幫主這句說話!誠如幫主所言,你我雖非深交,但我深知你是肝膽照人,一諾千金的風塵豪俠!小弟戚友雖然眾多,可堪信賴者只唯兄台一人而已!此女不但身世可憐,只怕來日尚多災難,我現在已是無力照顧她了,所以明知是不情之請,還望幫主看在你我的交情份上,撫此孤兒,她若得到貴幫的庇護,我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

  丘巖的聲音越來越弱,臉上的一團黑氣也越來越濃,翼仲牟吃了一驚,見他搖搖欲墜,連忙將他扶住道:「丘兄,你怎麼了?」翼仲牟粗通醫理,觸及他的身子,只覺他渾身發熱,再看他臉色,分明是已中了劇毒!

  翼仲牟叫道:「丘兄,有話好說,何必如此?解藥在什麼地方,你快說!」丘巖只是指指那個女孩,再指指自己的心口,表示他的心願就只是要翼仲牟庇護這個女孩。

  翼仲牟將酒壺一擲,但聽得「碰」的一聲,酒壺碎裂,立時激起一溜火花,壺中所盛的竟是毒酒!原來丘巖給自己斟的是毒酒,給翼仲牟的則是從另一個酒壺中斟出來的。

  丘巖以死託孤,翼仲牟自是難過之極,這時丘巖的脈息已絕,身體也從高熱而變為冰涼,此時縱有解藥,也難以救活了。翼仲牟只好在他耳邊說道:「丘兄,我一定會好好安置這個女孩子,你還有什麼話,趕快說吧。」

  丘巖極力掙扎,斷斷續續地說道:「她身上的棉襖,是她母親給她的。她還有一個兄弟,同時出世的,是陳留縣葉君山收養,也有一件同樣式樣的棉襖,卻是青緞面的,你帶她去找她大哥,這兩件棉襖,關係重大,你、你、你要……」

  翼仲牟大聲道:「你要我做什麼?」可是丘巖說到此處,已然氣絕,不能回答這句問話了!

  翼仲牟一生浪跡江湖,碰到的意外之事不知多少,但卻沒一件比得上這件事的古怪離奇!

  第一件令翼仲牟猜想不透的是丘巖何以而死?若說是為仇人尋仇,為何他見了翼仲牟之後,卻不求援,而且臨死也不說明?

  第二件猜想不透的是那女孩的身世,據丘巖所說,這女孩子是他的佃戶的女兒,但從她那件棉襖看來,雖然紅緞子棉襖也並非很值錢的東西,卻不是一個佃戶捨得買的。丘巖臨死時又說這件棉襖關係重大,那就更奇怪了。翼仲牟是個老江湖了,當然想到這女孩是另有來歷,說不定便是她給丘巖招惹了仇家。可是,若然如此,丘巖為何要另編一套假話,卻將她的身世隱瞞呢?

  丘家只有一個老僕人,翼仲牟盤問他,那僕人道:「我也不知老爺為何要死,前幾日家裏鬧過一次賊,以後老爺就悶悶不樂。他今早交了一封信給我,叫我待客人走後才拆開來。我也正在奇怪呢!」

  翼仲牟道:「快拆開來看,這定是遺書。」拆開一看,不錯,確是遺書,但只是囑託那老僕人將他的家產如何分配的,大部份作善事,小部份贈給貧窮的鄉親,還有一小部份則是留給那僕人養老,並無一語涉及他的死因和那女孩身世之謎,問那僕人,那僕人也說這女孩是丘巖三年前親自抱回來的,什麼來歷,從未對他言及。

  翼仲牟再問及鬧賊之事,那僕人道:「我聽到聲響時,那賊人已經走了。」翼仲牟見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懷著滿腹疑團,將那女孩帶走。

  可是,奇怪的事情還未終結。翼仲牟依丘巖臨死的囑託,到河南陳留縣葉君山家去訪尋那女孩的胞兄,葉君山乃青城名宿楊莊的弟子,也是武林中人,就在翼仲牟來到的前一晚暴斃而亡,他那抱養的男孩子不知去向。

  翼仲牟是丐幫幫主,他覺得讓一個女孩子在叫化群中廝混。總是不妥,因此便將她帶上邙山,請師妹谷之華收留她。

  谷之華十分歡喜這個女孩,同時因這女孩而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她自己也是被人收養的孤兒,因己及人,當然就更願意收留這孩子了。

  她問這女孩子的名字,這女孩的答話也很奇怪,她說:「我沒名字,丘爺爺喚我作蓮兒。丘爺爺說我只是暫時寄養他家,不願意我改名換姓,所以我也不姓丘。」谷之華道:「沒有姓不好呼喚。你跟我姓了吧,做我的女兒好麼?」

  那女孩子與谷之華也極投緣,立即便跪下去磕頭認她做媽媽,谷之華給她取個名字叫做谷中蓮,那是因為金世遺當年曾將蓮與她作比,勉勵她「出污泥而不染」的,她覺得這女孩子的身世與她相似,因而給她取了這個名字。但她卻私心禱告,這女孩子的不知名的生身父母,乃是清白人家,但願這女孩子不要和她有相同的命運。

  谷之華另外還有一個心願,她受義父兩湖大俠谷正朋撫養,無以為報,谷正朋沒有留下後嗣,而她又是今生今世決不結婚的了,因此她才想到收養一個女兒,待她長大成人,招贅一門佳婿,也好繼承谷家的香煙。

  這幾年來她一直為著女兒的神秘身世而擔憂,想不到要來的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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