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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據丘岩的老僕人說,在他臨死之時,又把我的女兒交給一個老叫化帶走了。這個老叫化是南丐幫的幫主翼仲牟。我丈夫是個武官,丐幫是與朝廷作對的江湖上一大幫派,夫婦之間,有時也會談起丐幫的事情,因此我也多少知道一點丐幫的規矩,丐幫是從來不收女弟子的,翼幫主是個單身的老叫化,帶著一個女孩子也不方便,翼幫主是你穀掌門的師兄,因此我才會想到我這個女兒,翼幫主可能是已托你收養了。請你放心,我不管你們是否反對朝廷,我只求得回自己的孩子。如今,穀掌門既然承認了有此一事,這個孤女,一定是我的親身骨肉了!我要重重的報答穀掌門收養我女之恩,現在就請谷掌門將我的女兒交回給我吧!」

  繆夫人所說的事實,與翼仲牟從丘岩那兒聽來的一一符合,谷之華聽得寒氣直透心頭,暗自想道:「這繆夫人講她自己的事,雖然未必確實,但對這孩子的事,她講的卻是無可置疑,唉,難道這孩子當真也是命中註定,與我一般?」

  她再望了那繆夫人一眼,她眉心上那團淡淡的黑氣,越發看得清楚了,谷之華望多兩眼,心中不由自己的起了憎惡之感,禁不住又想道:「這女人妖聲妖氣,絕不會是個好人,我怎能讓蓮兒跟她?」

  那繆夫人似是猜到了谷之華的心意,微笑說道:「穀掌門敢情是捨不得這個孩子麼?若蒙賜惠,骨肉團圓,我們母女都會永感大恩,決不至於忘記你的。孩子長大了,我也會叫她常常來探望你的。」

  谷之華聽她這幾句話說得甚為誠懇,不覺被她感動,心裡想道:「她縱然是邪派中人,行為不端,但她究竟是蓮兒的母親,我豈能阻止她們母女相認?」

  當下說道:「這孩子聰明伶俐,我的確是有點捨不得她。但她得見生身之母,我仍然是替她歡喜的。夫人,你請稍候。」

  繆夫人道:「如此,就請你帶這孩子出來。」

  眼角眉梢都充滿了笑意,但那喜悅之情,卻顯得有些異樣,不知怎的,她的笑容,給谷之華這樣的感覺:不像是發自內心的、悲喜交集的感情,卻像是個奸猾的人。當他圖謀得遂之時,不自覺的露出的得意忘形之態。

  谷之華心中一動,忽地問道:「夫人,你這孩子可有什麼記認嗎?」

  夫人怔了一怔,道:「什麼記認?我生下了這對孩子之後,就交給奶媽了。他們身上,到底有何特點,我實在未曾詳察。」

  谷之華道:「那麼,你總該留下什麼信物,給那兩個孩子,以待將來相識作為憑證吧?」

  繆夫人笑道:「穀掌門,你真是細心,怕我冒認孩子麼?也好,提醒我,我想起來了,我給這對孩子親手縫了兩件棉襖,是蘇繡緞面的,我曾鄭重囑託奶媽,叫她千萬給孩子留著,不知你收養這孩子的時候,那件棉襖可還在麼?」

  谷之華心頭一沉,想道:「如此說來,真是她的孩子了?」

  當下說道:「如此夫人想還記得這兩件棉襖是什麼顏色的吧?」

  繆夫人想了一會,說道:「男孩子似乎是紅緞面的,女孩子的是青緞面的,只是年深月久,記得不大清楚,只怕說錯也不一定。」

  繆夫人所說,恰恰要掉轉過來才對。谷之華登時起了懷疑,心道:「她剛才說得那等鄭重,要憑這兩件棉襖作為信物,怎有不清楚之理?」

  谷之華緊跟著追問道:「顏色記不清楚這是小事,但那件棉襖還有些特別之處,不知夫人可還記得?」

  繆夫人不覺的露出惶惑的神情,說道:「棉襖就是棉襖,不用得好些罷了,有什麼特別?」

  谷之華淡淡說道:「棉襖既是夫人親手裁制的,夫人總該想起,比如說它的式樣如何,有幾顆鈕扣,鈕扣的質料怎樣等,夫人仔細想想,或者總有一點和普通的棉襖不同吧?」

  繆夫人面色白裡泛紅,慍道:「這些瑣屑的物事,我哪能記得這許多?連鈕扣有幾顆都要問到,穀掌門,你不是存心拿我消遣麼?」

  谷之華微微一笑,冷冷說道:「那幾顆鈕扣,是無價之珍,據識貨的人說,皇宮大內,只怕也未必會有!」

  原來那件棉襖有七顆鈕扣,乍眼看去,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似是普通的銅質鈕扣,有一天,谷之華怕棉襖在箱底發黴,拿出來曬,陽光底下,忽地發現鈕扣反射出異樣的光輝,細心鑒別,非銅非鐵,竟不知是什麼金屬,而且還有一樣特別之處,金屬的東西,在陽光下曬得久了,總會有點發熱,而那幾顆鈕扣,卻是觸手冰涼,比起未曬之前,還更令人有寒冷的感覺,谷之華這才奇怪起來。

  也正是因此,谷之華對這孩子的身世更增加了神秘之感,她曾暗中拿這件棉襖給幾位見多識廣的前輩鑒賞,後來碰到了江南醫隱葉野逸才識得這東西的來歷。

  原來這幾顆鈕扣並非金屬,而是昆侖山絕頂星宿海所特有的「天心石」,這種奇怪的石子極為稀罕,且又混在無數沙石之中,即算在星宿海邊住上一年,也未必能找到一顆。

  據葉野逸所藏的古代醫學秘本上說,天心石若是研成粉末。用烈酒沖服,功能勝過任何補藥,能長精神、旺氣血,會服食之人,得到一種超乎尋常的力量,可是天心石又是天下最燥熱的藥物,服下少許,就可以令人全身滾熱而發狂!

  因此它既是功能極大的補藥又是厲害非常的毒藥,尋常的人切不可服。只有內功已有了深厚的基礎之後,才可以利用這種藥物來練超凡入聖的武功,或者內功的根底雖然未夠,但能找到另一種藥物可以消除天心石的熱毒的,與它同服,最少也可以增進二十年功力,服下七顆,便成金剛不壞之身。

  因此,谷之華說這幾顆鈕扣是無價之珍,確是絲毫也沒誇大,不過,這種價值,都是對武林中人才有特殊意義,這點谷之華當然不會對她明言。

  谷之華此言一出,只見那繆夫人登時一震,面色大變,繆夫人憤然說道:「穀掌門,你也忒把我看得小了。你當我了覬覦珠寶才來冒認孩子的麼?哼,哼,你若是有這個疑團,那就請把鈕扣除下,然後再把孩子給我領回。」

  谷之華冷笑道:「夫人之言差矣!夫人,你是大富大貴的官太太,我豈敢看小夫人,說你貪圖珠寶?再者那孩子若是你的,她棉襖上的鈕扣當是你家之物,我又怎能將它除下?這不是看小夫人,而是夫人看小我了!」

  那繆夫人自知說錯了話,連忙便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勸掌門將那幾顆鈕扣除下,只不過是想酬謝穀掌門撫養孩子罷了。說老實話,我當時隨手把先父賜給我的幾顆寶石叫匠人鑲嵌在鈕扣上,我也還不知道那些寶石竟是這麼名貴?」

  繆夫人聽谷之華說的是「稀世之珍」這四個字,她哪裡想是昆侖山星宿海的「天心石」,只當不是珍珠,便是寶石,珠是不能鑲作鈕扣的,所以便以為定是寶石無疑。

  谷之華笑了一笑,淡淡說道:「我之所以提出棉襖上的鈕扣,為了慎重起見,免得夫人錯領了別家的孩子。現在只怕要讓夫人失望了,這個孩子,我已經可以斷定絕不是你的孩子了!」

  繆夫人雙眼圓睜,大聲說道:「你憑什麼斷定?」

  谷之華道:「就憑那幾顆鈕扣。那幾顆鈕扣並非裝飾用的寶石,也並非鑲嵌上去的,而是一種甚為古怪的石頭,要識貨的人才懂得它的用處,才知道它是稀世之珍!」

  繆夫人登時瞠目結舌,心裡想道:「我只道秘密是在棉襖內,卻是在鈕扣上!」

  正在苦思,想用巧言搪塞,谷之華又接著說道:「夫人莫非還有懷疑麼?那就請你試說一說看,你縱使不知道那種石頭的用處,最少也該知道它的色澤和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繆夫人只怕越說越錯,不敢再胡亂說了,當下強行辯道:「她是河南中牟縣丘岩的佃戶送給丘岩的不是?這個我已經說得對了,當然就是我的孩子!至於那幾顆鈕扣,或者是丘岩後來換了的,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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