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川天女傳 | 上頁 下頁 |
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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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龍尊者所想的辦法是,要有一個人不畏此蛇毒的,在火山爆發之前數月,深下洞窟,鑿開一條通路,引來海水,然後在即將爆裂而尚未爆裂的火山口鑿一個小孔,讓火勢宣洩出來,這樣在海水包圍之中,毒火噴出,也無大害。時間算準要在火山爆發之前數月,那是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岩層被地火燒得鬆化,容易鑿開通路,引來海水之故。此島可以採集石綿,因石綿可以做防火的衣服,同時為了便於鑿穿石壁起見,最好用一柄可以削鐵如泥的寶劍。馮琳看到此處,心中一動,想道:「這個人除了金世遺之外,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來。他熟悉蛇島地勢,又不畏毒蛇,所欠缺的只是一把寶劍而已。」 再看下去,原來毒龍尊者也想到了要金世遺將來消這場災難,只是他太過疼愛徒弟,又捨不得叫他冒這場奇險,所以在日記中表現的心情,十分矛盾。馮琳心中暗歎,想道:「怪不得金世遺絲毫不知此事。原來毒龍尊者臨死之時,在沙灘上留下讓他『武功大成後,速找天山派』,不但是為了想使他的內力修習,得以踏入正途,而且也是藉此要他離開蛇島。」 李沁梅見母親翻到最後一頁,眼光好像定了似的,久久不離開。她心中好奇,湊過頭來一看,忽地叫道:「哼,你這廝不懷好意!」手指一揮,指頭幾乎觸到董太清鼻上,董太清嚇了一跳,站起來道:「怎麼不懷好意?」黃石道人心中慍怒,想道:「我與董太清的輩份之高,焉能受你這丫頭之氣。」也站了起來,想出其不意的將李沁梅擒獲,作為要挾。馮琳將女兒一拉,擺手說道:「不關你們的事。梅兒,你看到什麼了?怎麼胡亂罵人?」 馮琳正自奇怪,毒龍尊者這一頁日記,字跡潦草,寫得密密麻麻,她自己看了許久才看得出個所以然來,女兒沒有一目十行的本領,怎麼一看就知道了?忽見李沁梅搶著指道:「你看這兒!」馮琳一看,原來紙張的上端有一行較端正的字體是:「我決將秘笈付與遺兒,他應繼承余之衣缽,終生以救治麻瘋患者為業。」李沁梅叫道:「你瞧,我就不願世遺哥看到這條,一生與麻瘋患者為伍,那還有什麼樂趣?」馮琳不覺噗嗤一笑,「有沒有樂趣,又關你什麼事?再說,這是他師父的遺命,你不能怪到和尚道士的身上呵。」心中想道:「若給女兒看到火山之事,她更要受驚了。」 董太清道:「女俠明見。這本手稿上面寫些什麼,我一個字也不敢看。只想師父的東西,自應交給徒弟。我尋訪毒龍尊者的徒弟,用意不外如斯。」其實他是看了,知道毒龍尊者的武學秘笈已交給了金世遺,他是想用這本日記去騙取金世遺的毒龍秘笈。 馮琳眼珠一轉,忽地說道:「不用你費心啦,這本東西讓我交給他。好,免你的罰,你可以走啦!」董太清甚是不甘,可又不敢問馮琳討回,吶吶說道:「我幫忙你找他好不好?」馮琳道:「隨你的便,我可不領你的人情。喂,你又為什麼和金世遺打架?」這一句卻是向著黃石道人問的。 黃石道人滿肚悶氣,黑著臉孔,沒有回答,江南瞧他可憐,搶著答道:「這都怪我不好。」馮琳道:「咦,你這小廝倒很有義氣,怎麼怪你呢?」江南道:「我不想做這道長的徒弟,金大俠和唐大俠都幫我,所以這位道長遷怒他們了。」馮琳笑道:「這個臭道士木口木面,一看就令人討厭,你不想做他的徒弟,這沒有什麼不對。」馮琳哈哈一笑,轉向黃石道人道:「喂,你強收徒弟,必有災殃,你知道麼?」她這話是有感而發,因為當年雙魔也曾想迫她為徒。 黃石道人恨恨說道:「我寧願把這點玩藝埋到土裏去,今生也不再收徒弟。」馮琳道,「好,你既願改前非,不強收徒弟,那你也走,嘻,你比這和尚有骨氣,剛才得罪了你呵!」黃石道人啼笑皆非,插好拂塵,追上董太清走了。 楊柳青的面孔一板,道:「我也可以走了麼?」馮琳怔了一怔,道:「咦,你這是什麼話?哈,你還記得舊時的仇恨麼?」楊柳青道:「豈敢,豈敢!」拉著女兒便走,江南笑嘻嘻跟在她的後面,叫道:「喂,你們不是要找唐大俠麼?」楊柳青回頭瞪了江南一眼,正欲發作,鄒絳霞道:「對呵,媽,你為什麼不問問唐伯母?」 馮琳追了出來,笑嘻嘻道:「你唐伯母在天山,將來你總能看到。」鄒絳霞一愕,轉過頭去埋怨母親道:「媽,你怎麼要我呼他做唐伯母?」甚覺不好意思。馮琳笑道:「休怪你的母親,我的熟人十個有九個都會認錯的。」楊柳青早已瞧出她不是馮瑛、想起昔日被她飛刀削髮之恨,一肚皮悶氣,但如今大家都是半老徐娘,當然不好再發作了。馮琳笑道:「我也有事情要姐姐幫忙,待我尋到金世遺之後,陪你一道上天山吧。」楊柳青冷冷說道:「我自己會走,不用費心啦。」她本來打聽到唐曉瀾夫婦已到西藏,剛才她錯將馮琳當作馮瑛,還在奇怪唐曉瀾為什麼不與她一道。她本該將唐曉瀾夫婦已離開天山之事告訴馮琳,但為了正在氣頭,卻故意不說,弄得後來險些誤了馮琳大事。 楊柳青帶了女兒疾走,馮琳笑了一笑,也便由她去了。鄒絳霞莫名其妙,想問她的母親,見母親氣鼓鼓的,也不敢間。兩母女走了一陣,忽見那書僮江南,又追上來,大叫道:「喂,你們為什麼不問我?」楊柳青道:「討厭!」鄒絳霞折了一株樹枝,向他一戳,道:「問你什麼?」江南「哎喲」一聲,一個觔斗倒翻出去,笑嘻嘻道:「沒有點著!」拍一拍手,道:「你們不是要問唐大俠麼?」 鄒絳霞道:「難道你這小廝也認得唐大俠不成?」江南道:「哈,你猜不透,我不止認識他,還挺要好呢,他每次見我,都要和我拉手,談好半天!他還指點過我的功夫呢!」鄒絳霞道:「吹牛!」江南道:「什麼吹牛?唐大俠長得挺英俊的,比我家公子大兩三歲,有一柄寶劍,叫做游龍寶劍的,還會打一種奇形怪狀的暗器叫做天山神芒的,是也不是?」鄒絳霞道:「呵,原來你說的是唐經天。」 江南道:「不錯,唐經天就是唐大俠,唐大俠就是唐經天,難道還有第二個人?剛才那個女人說他在天山,那是騙你們的。」鄒蜂霞笑道:「我媽媽問的那個唐大俠,是唐經天的爸爸。」江南道:「他的爸爸我可不知道了。我江南素不吹牛,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你要找唐經天,我就帶你們去,你要找他的爸爸,這個忙我就幫不上啦!」轉過身便走,鄒絳霞追上去叫道:「喂,我正是要找唐經天。」 江南嘻嘻笑道:「那你何不早說,還要打我?哼,給我賠禮兒!」鄒絳霞道:「你自己一大車,說說來說去,現在才說出唐經天的名字,還怪我呢!」江南笑道:「誰不知我叫做多嘴的江南?」楊柳青道:「霞兒,別聽他胡扯。」江南見她們意欲不理,反而急起來道:「一點也不胡扯,你們如要知道唐經天的下落,只有問我!」楊柳青道:「好,那你說吧。」江南道:「他就住在我主人家中。」 楊柳青道:「你主人是誰?」江南道:「我的少主人是薩迦宣慰使陳定基陳老大人的公子陳天宇。」他一口氣將主人的,「銜頭」念出,有如念急口令一般,楊柳青也不禁開顏一笑。鄒絳霞道:「不錯,我聽見過唐經天提過這個名字。」江南得意洋洋地笑道:「是不錯了吧?我江南有吹牛沒有?」鄒絳霞滿心高興,覺得這書僮也很有趣,並不討厭他了。 *** 江南將楊柳青母女帶到宣慰使衙門,陳定基日夕盼望他回來,正自等得心急,立刻召見,見他和兩個女人同來,甚是詫異,江南道:「這位鄒太太是唐大俠的長輩,我江南好大的面子才請得她來!」陳定基眉頭一皺,道:「我這書僮不懂禮貌,兩位休怪。」命家人喚陳天宇和蕭青峰出來。蕭青峰熟悉武林掌故,一聽得鐵掌神彈楊仲英的女兒,肅然起敬,急忙陪她說話。楊柳青這才知道唐經天果然是在陳家居住,但恰好在前兩天動身,與冰川天女同往拉薩去了。 陳天宇也在陪她說話,忽聽得父親叫道:「宇兒,過來!」只見父親捧著一紙八行信箋,手指微微顫抖。陳天宇一看,也幾乎忍不住狂喜叫喊,原來那是江南帶回來的陳定基親家周御史的信,信中說他已奏明皇上,不日就將有聖旨到來,赦他回京,官復原職了。陳定基十餘年來夢想回鄉,讀了此信,喜極而泣。陳天宇想起不日南歸,正好可以擺脫土司女兒的糾纏,亦是喜不自勝。 陳天宇道:「江南,這次多虧了你啦!」江南道:「這算得了什麼!」陳定基也笑道:「江南,我一向不放心你,原來你還當真有用!」江南道:「多謝老爺誇獎。我江南雖然有時胡鬧,做起事來倒是錯不了的。」陳定基平日持家嚴肅,這時任得江南胡說,一點也不責怪。陳定基將書信折好,笑道:「江南,從今之後,你可與天宇兄弟相稱,不必再作書僮啦!」江南道:「那麼你以後老王也不能再管我啦?是不是?」老王是管家的老僕,平日最歡喜罵江南多嘴,陳定基笑道:「那個當然,不過他年紀比你大,你也不應對他擺主子的身份。」江南道:「我只要他不囉唆我,我豈會欺負他?老爺,那麼我去哪兒也可以任由我意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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