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冰川天女傳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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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琳歎口氣道:「咳,你這癡丫頭比我當年還傻,比我還更歡喜理閒事。不說啦,誰叫我是你的母親,只得又費心機給你找他啦。呀,女兒大了,真是麻煩。」李沁梅面上一紅,賭氣說道:「誰要你去找他?稀罕麼?」馮琳笑道:「好,不稀罕,不稀罕!天下男子有的是。可就沒一個對你心思,是麼?」李沁梅道:「不錯。」馮琳扮了個鬼臉道:「是,不錯了吧?既然沒一個對你心思,那就只好找他了。去,去,咱們到薩迦瞧熱鬧去,金世遺也是個愛熱鬧的人,他一定不會走得遠的。」 薩迦是藏南的一個山城,平日寂靜得有如世外桃源,這回白教法王來到,乃是曠古未有的大事,頓時熱鬧起來了,許多遠地的香客都聞風趕來,薩迦的土司和清廷派駐薩迦的宣慰使陳定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連日打點,替白教法王安排行宮,籌備供奉。只有一個人這時卻閒得無聊,獨自在宣尉府的後花園中徘徊歎息。這人就是陳定基的兒子陳天宇。 陳天宇自從隨他的父親重回薩迦之後,土司舊事重提,又要迫他和自己的女兒成婚,陳天宇用個「拖」字訣,拖得一天算一天。陳定基念念不忘故鄉,他亦不願兒子做土司的女婿,可又不能不敷衍他,陳定基本有打算,他聽兒子的話,派了江南攜函入京,求一位做御史的親戚,請他轉奏皇帝,求皇帝念他迎攔金瓶的功勞,赦他回去。可是從西藏到北京路途遙遠,江南去了半年,兀無音訊,兩父子真是度日如年,土司又常常招請他們去赴宴,硬叫女兒出來糾纏陳天宇,令陳天宇苦惱非常。 幸喜這幾天土司忙著迎接白教法王,陳天宇倒樂得耳根清靜。這一日法王來到,陳定基和土司都去陪伴法王,衙門裏的人也上街去瞧熱鬧,陳天宇百無聊賴,什麼事都無心緒,一個人躲在衙門裏面。只聽得打了三更,城中還是處處飄起煙花,喧鬧之聲未減。父親又未回來,與外面熱鬧的氣氛相比,衙中更是寂靜得可怕。陳天宇獨自一人到後花園去散步,月涼如水,寒氣襲人,陳天宇幽幽歎了口氣,道:「月華如練,悵是人千里!一樣的春夜,一樣的月光,可是我的芝娜卻在何方?」 一個藏族少女的倩影在他心底慢慢浮起,冷艷的顏容,神秘的微笑,曾在多少個夢中困惑過他,陳天宇與芝娜雖然是會少離多,但那幾次短短的聚會,都是他一生中永難忘懷的事件,他想起了在土司家中飛刀劈果救她的事,想起了在荒山月夜,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身世之謎;而更難忘懷的是在冰宮的那幾個晚上,在那神話船的仙境裏,聽芝娜細訴衷曲。可是誰也料不到世變之奇,冰峰倒塌之後,自己又重回到這令人煩惱的薩迦而芝娜卻從此杳無音訊。 「芝娜是不是在那場天災巨劫之中死去了呢?」陳天宇真不敢這樣想,可是卻又不能不如此想。驀然間他又想起幽萍,想道:「幽萍也逃得出來,芝娜未必遇險。」自寬自解,心中卻仍是抑鬱難消。若將芝娜去比土司的女兒,那真無異於把靈芝仙草去比殘花敗柳。怪不得土司越是迫婚,他就越發思念芝娜了。 夜更深,外面喧聲漸漸平靜,陳天宇自在花叢中癡癡的想,忽聽得花叢中似有細微的腳步聲,陳天宇怔了一怔,只見一個披著白紗的少女,分花拂葉,輕輕的走了出來,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深情的注視著他,臉上有一朵笑容,淡淡的笑容更襯出她神情的憂鬱。陳天宇叫道:「這是做夢嗎?你是芝娜!」那少女道:「不是做夢,但和做夢也差不多。你把它當做一場春夢好了。」笑容未斂,眼角卻滴下兩顆亮瑩的淚珠。正是: 如此良宵如此月,尚恐相逢是夢中。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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