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莫愁兒女 | 上頁 下頁
四二


  笑聲未絕,遙遠處塵土障天,十來匹駿馬上坐著十來個蒙古驍將,喧嘩吼叫馳突而至,

  他們進至一百二十步遠近,紀珠馬上欠身揚弓示意。

  來騎不理這一套,四向散開,箭至如狂風暴雨,紀珠勒馬退上斜坡略作迴旋,猛可裡抽矢扣弦,三支箭連珠併發,射殺三方面三位將爺座下馬。

  喊聲如雷破壁,來騎紛紛倒退。

  一不做二不休,率性縱矢追射。

  弦聲三響,兩百步以外又趴倒了三匹馬。

  將爺們各自鞭馬回奔,紀珠從容按弓微笑,人馬屹立不動。

  眨眨眼,前面出來一匹大青馬,馬上坐個少年人,金裝玉裹,貌若天神,左右圍著八騎鐵騎,頂盔環甲如臨大敵,但少年人身邊卻像並沒帶有什麼兵器。

  紀珠料知來的必是喜王,正自打算如何趨前廝見,恰好望見那邊一名騎士!挺出手中一支畫杆金槍指點他。

  大爺嗔怪人家禮貌太差,驀地托起弓,弓開滿月,箭中人家槍桿,金槍脫手落地,喊聲再起,喜王就也怔住了。

  兩邊距離至少三百步,三百步挽弓破的那已經是笑話,三百步命中槍桿簡直是豈有此理……喜王心裡這麼想。

  他是不知道大爺生有異秉,十步以內明察秋毫,更不曉得人家使的那張弓叫大黃龍,足有八個力。

  別說三百步,五百步照樣射得到。

  當時紀珠射出了這最後一支箭,反弓入股,按轡徐徐下坡,竟望喜王前來。

  這個時候,那些個將爺們就都又想蠢動,喜王急忙擺手約束住他們,一邊勒韁磕馬緩緩前迎。三百步距離不算太遠,但兩邊馬都走得很慢,好不容易挨個切近,紀珠霍地翻身跳下馬來。

  他這兒剛一抱拳致敬,喜王立刻拋鐙離鞍,拱立馬前。

  彼此交換了一下平視,彼此搶兩步牽上了手。

  紀珠含笑道:「我要請教王爺,縱容部下侵淩孤客?」

  喜王笑道:「這還怪尊駕不應該射殺我們的獵雕。」

  紀珠道:「那不過是一隻惡鳥,我也不曉得是你的……」

  喜王微笑道:「那還不一樣,這話欠通。」

  紀珠道:「值多少錢,我認賠可以麼?」

  喜王忽然放低聲音說:「還有六匹馬,你要明白蒙古人的馬比人寶貴,而且你侮辱我們太甚。」

  紀珠翻了個白眼說:「你的意思怎麼樣?」

  喜王嘿嘿笑道:「賠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你就留下弓馬走路吧!」

  紀珠大笑道:「那怎麼能夠,你太驕傲了……照規矩說戰敗人才放下兵器投降,我沒戰敗還不想投降,你人多嚇唬不了我。」

  喜王點點頭說:「閣下遠來必有用意,我也不能讓你白來……不要說人多,我絕不致借重一兵一卒,不相信,請看……」

  說到這兒,他突的奪回手,回去鞍旁抽出一支箭,拿在手上一捏兩斷扔在地下,笑笑說道:「你放心吧!現在我要請你先告訴我姓什麼?叫什麼?為什麼找我挑戰?受什麼人指使麼?我們還是有仇?」

  紀珠道:「什麼也不是。」

  喜王一怔道:「那你……」

  紀珠笑道:「我是久仰閣下大名……你既然認為了不得,那我們只好決鬥,我又何必告訴你姓名呢?」

  喜王大笑道:「你很聰明……」

  紀珠道:「謝謝誇獎!」

  喜王仍笑著道:「你是想戰敗一走了事?誰也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有把握走得出這裡麼?」

  紀珠道:「那要看蒙古人的本領啦!你等著瞧吧……」

  說著伸手拔劍,接著說:「我就帶一支劍,請留心,我用的是寶劍。」

  他把寶劍伸到人家面前。

  大爺這一支寶劍,得自祖母寶珠郡主的遺傳,劍號巨闕,價值連城,端的吹毛可過,削鐵如泥。

  喜王識貨,看了臉上微微有點異樣,當時他略一遲疑,莞爾笑道:「劍實大佳,人當不信,你準備好啦……」

  說著翻身跳上鞍橋,撥轉馬頭疾馳而去。

  約莫盞茶時光,他就趕回場中,身上只穿一襲籃色箭袖,頸子上纏著髮辮,手中挺一支長劍,看樣子也是一件寶物。

  紀珠眼瞅他卸卻冠袍,盤起髮辮勒上腰帶上刻拔步向前肅立獻劍。

  喜王叩劍還禮,喝一聲請,劍起展開門戶。

  紀珠推劍進招,喜王滑步讓劍。

  紀珠再進招,喜王再讓步。

  紀珠三度猛攻,喜王磕劍還劍,劍作龍吟人如雀起,搭上手好一場狠鬥,但見寒光四合,人影飄忽,互斬互刺,乍分乍合。

  喜王使的是龍門劍,劍法類似八仙劍。

  紀珠曉得八仙劍是海容老人的看家劍,當然他的徒弟得有真傳,必須如此這般方能戰勝於他。

  於是,紀珠改用奇門劍克服龍門劍,迫使他變換八仙劍。

  不出所料,一百個回合之後,奇門劍漸漸占了上風,喜王果然改使八仙劍。

  轉瞬間,奇門劍忽化大羅劍,風雷俱發,地動天搖,喜王鬧得手忙腳亂,十合以內意亂神迷,甘拜下風。

  紀珠驀然撤身跳出圈外,植劍於地,恭敬的向人家作了一揖,口裡道:「紀珠給大哥請安啦……」

  喜王一看且慌且喜,急忙扔掉劍趕過去。

  紀珠雙垂著手說:「我提兩位世外高人,海容老前輩……」

  喜王大驚說:「是,是小王的師父……」

  紀珠又道:「家祖父王道人,我叫傅紀珠。」

  喜王頓時失色,他怔了半天才說:「你原來是老侯爺的……」話也沒說完,撲向前拖住人家。

  紀珠懂得他行抱見禮,是一種最隆重的禮貌,趕緊使勁攬住他,彼此搭得緊緊地親熱了一會,這才鬆手。

  二人互相看了兩眼,喜王笑道:「我就曉得你必有來歷。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紀珠笑道:「我認為英雄訂交,不應該靠人介紹,打出來的交情才是寶貴的交情。」

  喜王不禁大笑道:「講得好,老弟!」

  邊笑邊說邊牽起兄弟一手邊往前面走,快走到剛才排宴那地方,猶豫四顧,沉吟半晌放低聲一音說:「咱們必須結拜兄弟。」

  紀珠想:「朋友有刎頸之交,何必那麼俗?」

  話跳上喉嚨,但看了喜阿哥滿面情急這就又咽了下去,改口說:「大哥的意思,兄弟唯命……」

  喜王大喜,放低聲說:「瞧!有多少人在窺伺咱們,為著保全面子,為著減省麻煩,咱們所以必須……」

  說著驀地扭轉身,看定這隨在背後三百名虎賁,用他家鄉話瞠目揚聲大叫:「你們聽著,這位英雄叫傅紀珠,來自新疆,世襲神力威侯傅大人的大公子,此次奉海老神仙之命,不辭辛苦遠來約咱為兄,你們火速準備三牲,伺候歃血定盟……」

  話沒講完,四面八方應聲歡呼,聲震崖谷,三百虎賁同時下跪羅拜。

  喜王欣然領頷,紀珠罄折還禮,一對弟兄慢慢倒行退入蒙古包。

  喜王讓大爺坐下,他就在耳朵邊說:「老弟,今天你算侮辱了蒙古人,一場鬥劍又壓倒了我,我的騎士就不容易強說服。這兒的民眾多,事情恐怕更不簡單,現在好了,你已經是我的兄弟,大水沖不倒龍王廟,請放心啦!」

  紀珠笑道:「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能來自然也能去。」

  喜王道:「我的好兄弟,你不要這麼驕傲好不好?鬧翻了你預備突圍,可是你走了我怎麼下臺呢?我的老師父應該不是叫你來拆我的台吧?」

  紀珠笑道:「你不是說現在好了嗎?那又何必再提呢!倒是你怎麼知道我父親……」

  喜王笑道:「你的家世,我清楚得很。」

  紀珠一怔道:「從何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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