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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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青急急忙忙低了頭,眼看酒杯裡道:「這話,大媽老早對我提過了,老人家答應我為璧人置妾。」 婉儀接著笑道:「講良心話,少奶奶水蔥兒似的身子也實在不宜多生育,丈母娘既然有意為愛婿置妾,我們家老爺子決無不贊成之理,這回事我認為應該辦。」 璧人這時候心裡完全明白,而且也料到她們要為他撮合的必是玉屏。他想:這又是串通的圈套。 然而菊人一篇話色莊辭嚴,近情合理,何況婉儀參加說合,桂芳方面自然已經是打通的了。 浣青出面反對,或有轉寰餘地。 想著,他不禁望看浣青傻笑。 菊人那邊輕輕伸手一拍桌子道:「喂!姑老爺,請放心,我們姑奶奶絕不會吃醋撚酸,我可以保證她千肯萬肯。 現在問題只在你本人身上,你能顧慮到四家血食,有我做姊姊的一分情份,你答應下收玉屏為妾。」 浣青接著道:「玉屏雖說是大媽的愛婢,其實視同己出,她自小跟我一塊兒長大,我們義同姊妹。 你答應我們的請求,第一算你有孝心,對得起大媽。第二算你有良心對得起我,第三算你有實心,對得起大嫂子。 我承認你並不好色,但是你也不能教我受屈為難。你知道我是不會講話的,我的話就是這樣簡單。 總而言之,你若肯納妾,於你無害,于我有利,否則不特使我蒙受妒婦之毀,並且成了潘龍石查四姓罪人,我好意思靦顏居此正室。一句話,璧人,今天算我要求你,我敬你三杯酒!」 說著,她站起來,高高地舉杯勸飲。 婉儀笑道:「少奶奶說得這樣簡單透澈,大約頑石也會點頭了,我也應該奉賀一杯。」 菊人道:「情無可卻,義不容辭,璧人,你還有什麼講的?」 璧人眼看她們三位一臉神情,曉得今朝難逃此厄了。 他趕緊端杯起立,陪笑對浣青說道:「你一心抬舉我,敢不承情!不過,我說,我們是不是忙不在一朝,還可以暫緩一時呢?」 浣青忽然飛紅了兩頰,她含瞠帶恨似的搖著一顆頭,說道:「不,不,你別使用緩兵之計。」 菊人迅速地投了婉儀一眼,婉儀含笑點頭表示會意,她們倆不約而同的各說了一聲:「恭喜!」 兩人喝個乾杯。 這一下弄得浣姑娘十分難為清,她輕輕地頓了一隻小腳道:「璧人,你到底喝不喝我這三杯酒?我站了好半天了你曉不曉得。」 璧人不是怕,只是有點慌,他急忙道:「喝,一定喝,怎麼不喝?你請坐啦!」 他一口氣連說三個喝,聽得菊人婉儀哄然失笑! 菊人道:「姑老爺,閫令難犯,你不會痛快一點麼?」 璧人搖搖頭又歎一口氣,拿起酒杯兒,自斟自喝,接連喝了三滿杯。浣青婉儀菊人各陪一杯,事情就算決定了。 第二天一清早,潘桂芳就把璧人叫了去,說的還是要他納妾的話。 璧人知道這是婉儀打的邊鼓,反對無益,只有嘔氣,索性什麼都不說,唯唯而退。 下午,岐西和古農又上衙門來找他,說是查老太太請他便飯。 飯桌上老太太打開話匣子親為玉屏作媒,古農岐西從旁附和勸說,四面楚歌,璧人只好俯首投降。 而且他也料到玉屏姊姊必在陪裡竊聽消息,究竟總還是留她幾分面子,因此他倒是很乾脆的給老太太磕了幾個頭,即席謝婚,於是天下事大定了。 老太太歡喜自不必說,玉屏姊姊地就簡直樂得一夜沒有好睡。 訂了婚,璧人回去還不免要正式稟知桂芳,轉瞬工夫,整個潘公館上上下下便傳遍了大人納妾的喜訊。 婉儀這個人是有點道理的,她認為璧人太年輕,納妾兩個字到底於官箴有礙,她力主不事鋪張,對外唯求守秘。 這建議大家都贊成,只有浣青不很滿意,所以那天吉期良辰,也還有個小小排場,這都不在話下。 玉屏原是非常和順的女人,雖然長得不十分美麗,卻還說得起肥不勝衣,修短得宜,最難得的還是她水一般的溫柔,綿一樣的乖順,與她相處久了,很容易使人如飲醇酒,不由自醉。 璧人漸漸覺得她可愛,漸漸覺得起居飲食離不開她了,事事處處少不得她,感情一天比一天深了。 這情形一半也是浣青存心替他們造就出來的,原因是浣青她已經有了二個月的娠喜。 那個時候的女人還都很相信胎教,以此姑太太一味躲避著姑老爺,迫使他不得不去與玉姨娘親近。 溫柔的女人大半總有點福氣,玉屏不久也懷孕了。 幾個月以後,她的胎兒特別作怪,突飛猛進,後來居上,竟然比浣青漲得更龐大。 潘家的女上人全是不開市的磚瓦窯子,舅太太菊人對於生育這回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 她們一場瓜子外行,看了姨娘的肚皮,沒有一個不擔驚受嚇。 璧人的醫學倒是的確高明,他時常給如夫人按脈,總說胎息平安無事,然而大家都不能相信。 事不關心,關心者亂,璧人就也拿不住十分把握。 結果桂芳派人把古農岐西請來診斷,他們倆的脈理原都不如璧人,但是他們一看就能斷定是雙胎。 岐西還當著桂芳面前為璧人論相,硬說他有八個男孩子,又說玉屏是個極有後福的娘們呢!這叫做入門有喜與君笑言。 聽了他們表兄弟一席話,舉家皆大歡喜! 舅太太菊人尤其精神陡長,快樂無比。 本來她跟璧人約好要回家渡歲,現在她自動打消了這個意思,死心塌地守著兩位孕婦,專待她們瓜熟蒂落。 看看過了年,浣青懷胎十月足。 查老太太塚裡坐不住,親自過來照料一切。 可只是浣姑娘偏還沒有臨盆現象,這一拖便是近二個月,一家子都捏著一把冷汗,熬得像熱鍋螞蟻一般。 好容易盼到這天望日,夜裡剛是月亮上來時光,浣青生下一位小少爺,骨骼相當高大,啼聲分外雄壯,就是璧人看了也不禁一陣狂喜。 全家上下,樂得合不攏嘴。 只是浣青究竟體力薄弱,分娩非常困難,累得她幾乎丟命。 總算璧人古農郎舅兩人醫術了得,對症下藥,調護也得宜,過了三朝浣青也就平安穩渡了。 孩子落地,桂芳並不提起題名,大家猜不出他老頭子的心裡事,只覺得他對玉屏越發時刻留心。 前後也就不過十天,玉姨娘一舉雙雄。 一來身體健康,二來年紀適合,三來平日常常勞作,所以她雖然頭胎雙生,一點不見吃苦,真價老母雞下蛋一般容易,一個時辰間,兄弟雙雙相繼出世。 潘桂芳在廳屋上守候得報,這才引手加額,掀髯大笑,立刻傳話排起香案,預備品服,帶璧人祖宗前磕頭道喜。 隨即指定浣青的孩子姓龍,取名一個字飛,號英侯。玉屏的頭一個兒子姓潘,名慰先,號敬侯。老三姓查,擬名存璞,號安侯。 題過了名,老人家放下筆,回頭看住古農,抱拳道:「我是妄自尊大,為三家立了後人,把最小的給了舅舅,取的名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卓裁。」 說著呵呵大笑,古農趕緊打躬作揖,極口稱謝。 裡廂菊人聽到這個消息,她倒是十分欽佩桂芳行事公正,而且對於給她孩子取的名認為適合古農胃口覺得滿意。 三個孩子三個姓,這事顯得新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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