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古瑟哀弦 | 上頁 下頁


  璧人一看,知道他使的是虎拳,心想今天他們三人,看樣子都是頭等角色,自己勢孤,不是先發制人,時間一長,必落得甘拜下風。

  心裡想著,身子不敢怠慢,微微一移右腳,略一側胸,急切裡讓過這一拳有名的黑虎偷心。

  左手運足神力,一切掌削在夢熊右肩上。

  夢熊一聲怪叫,往前擲出七八步遠去,頸傾臂垂,面如土色。

  趙岫雲大叫:「好傢伙!」

  跳起來一個箭步,趕到夢熊身前,伸手向他背上猛拍一掌,扯住他跑了十來步,才算保住了夢熊一條臂膊。

  夢熊翻身要奔上前來,此時聞楚傑早是脫下皮袍,一個飛鳥投林架式,由旗下直搶壁人來了。

  兩個人搭上前一場好鬥,約莫走了幾十個回合,壁人一飛腿把聞楚傑踢倒一丈開外。岫雲這時真是忍無可忍了,反手扯去長袍,就遠處撲地一個大旋風滾過來,對著璧人上面打出一個狐狸遞爪,下面又是個鴛鴦拐子腿。

  璧人不慌不忙,鷂子翻身,往後躲開,一伏身,向前猛撲。

  他們倆扭股糖似地,使用全身輕功,竄高踏矮,滴溜溜前後亂轉,火雜雜往來飄忽。這一場狠鬥,真是眉毛相結,性命相撲,雙方咬緊牙,一聲不吭,滿場中只見得呼呼風響,煙塵障天。

  許多看的人,悚然鶴立停息出神,心跳目迷,口中只是叫不出好字來。

  兩個人鬥了二十來回合,岫雲眼看招架不住了,一時性起,忽然虎吼一聲,拋下敵人,直奔旗下,拔了一枝槍,回身奔回場中,一抖槍桿,鬥大的槍花,閃爍爍有如萬道的銀蛇。壁人急忙凝神靜氣向身上掣出匕首,岫雲的槍已是逼到面前,匕首撥開槍尖,要想纏進橫削槍桿。

  可只是趙岫雲他是個有名的神槍手,又怎讓他把槍桿削了。

  急忙間把槍向下一按,後手作前手,槍根直搗壁人當胸。

  璧人往右一閃身,險些兒挨了一槍。

  岫雲不慌不忙展開手中槍法,丟開解數,若舞梨花,如飄瑞雪,把一個自負藝臻上乘的龍壁人包裹得風吹不透,水泄不通。

  本來槍是一切兵器之主,降槍勢破棍,左右插花勢破牌鐺,對打法破劍,破鏟,破雙刀,破叉,勾撲破鞭,破鐧,虛串勢破大刀,破戟。

  岫雲槍法得自峨嵋真傳,手中這杆槍,長九尺九寸,根大盈把,尖徑半寸,重逾十斤。璧人的匕首,長不及三寸,如何支持得住?還算他身輕如燕,健跳似飛,騰挪架格,酣鬥了五十回合,可是已經汗流浹背,險象環生了。

  忽然間牆頭騰起一團白光,滴溜溜半空落下了一個人,全身穿著素色的勁裝,兩臂緊纏兩道金光。

  貼地使了一個大鵬展翅的身法,伸吐一對黃澄澄的金拐,狂風驟雨似的逕撲岫雲。接連地變了十幾個架勢,霍地翻上空中,霍地滾在地面,不容人停眼逼視,那身段分明像個繡球。直殺得趙岫雲後退不迭,吼叫如雷。

  猛然的雙拐平伸,夾住岫雲的槍,上手一壓,下手一挑,喝一聲「去」,平白地把一杆九尺九寸的槍桿,打成兩截。上半段飛到天上,下半段直落場中,再纏身進去使了一個枯樹盤根,趙岫雲便似倒了十三層黑塔,撲倒地面了。

  壁人已看清了來人,正是六和軒喝酒碰到的那個漂亮少年石南枝,心中有些高興也帶點歉意。正要過去向人家道謝,南枝早是並起雙拐捧在左手,一翻身便奔到璧人面前,伸右手拖住壁人,撲地跳上了圍牆。外面停著一匹火炭似的健馬,那正是石南枝心愛的坐騎。

  南枝下牆,就馬上拿了件長袍披上,把雙拐存在鞍橋底下,認鐙上馬,招呼璧人並騎著。一抖韁繩,一溜煙回去了。

  璧人到了石家和南枝親熱地重新見禮,南枝一點兒也不托大,他握著璧人的一雙手笑道:「我得了胡二和李胖子的報告,馬上便趕了去。

  看見你用擒拿手傷了萬夢熊,連環鴛鴦腿踢倒了聞楚傑,後來又和趙岫雲打了一個平手我心底裡佩服得很。

  想不到那無賴的竟然抓起槍來,幸虧是你的功夫好,姓趙的一枝看家槍使盡了變化,也沒奈何你一隻匕首,哥哥,能不能請教你的師父是誰?」

  壁人看南枝一片真誠,越看越覺得投緣。

  他便笑道:「二爺,我與那姓趙的本來也沒什麼冤仇,再說我的師父戒律緊嚴,所以一味的讓著他。其實姓趙的雖然了得,我可是真沒怕他,不過你二爺見義勇為,相助我龍壁人著實感激不盡!」

  南枝笑道:「你不用說,我全看出來了,你身上有很好的內功,普通的刀槍拳腳你怕什麼呢?然而你一直拚鬥下去也還是不了之局,又怕他們使用詭計。所以我就多管了這檔閒事。說了半天,你到底沒告訴我師父是誰呀!」

  璧人正色道:「我師父姓李,他老人家以醫術濟世,和先父還是拜盟兄弟,晚來改的名上一字念,下一字茲,這名字也還是為紀念先父才改的,先父諱季如……」

  南枝聽到這兒驀然叫起來道:「啊!你是在華山學藝的,你的師伯叫勺火頭陀是不是呀?這可真不是外人。

  告訴你,勺火大和尚跟我故師父是俗家同胞兄弟,你想,你我應該是什麼交情?不過師父前幾年對我說過,勺火師伯有個師侄,實在也就是大和尚的高徒。他姓龍,年紀比我大,長得跟我完全一個模樣兒。我看你一點不像我,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璧人笑道:「二爺,你聽我說,我上華山後,師父很討厭我長得和女人一樣,他老人家用藥把我渾身洗過,所以我就成了黑炭團了!師父說等我過了十八歲,才許我重新回復本來面目。現在我幹的是走方郎中勾當,更不需要什麼好看的面孔了!」

  南枝愕了半晌說:「你就預備當一輩子傷醫?」

  說了搖搖頭又道:「不,你不應該這樣子,等一下我們再詳談。我馬上教人來服侍你梳洗一下,換換衣服,再介紹跟我的哥哥見面。」

  說著,他扭翻身飛也似的往後進去了。—轉眼工夫,便有兩個小書僮出來把壁人引到後面內書房裡奉茶,接著又有人來請他洗澡。忙了好一會兒才停當。這時候才見南枝和一個年紀約莫四十上下的人進來了。

  南枝介紹說:「他是我的堂兄,叫歧西,其筆如刀,其膽如鼠……」邊說,邊拍著掌大笑。壁人急忙抱拳向歧西作個長揖,歧西一旁還禮不迭,連說:「幸會!」

  大家落座談了一會,璧人知道,歧西是個孝廉公,年紀雖然不大,早已無心仕途,淡泊功名。歧西看壁人禮貌謙恭,談吐不俗,先頭也還不過心裡暗暗的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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