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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江素卿猶若未聞地狂笑著,她尖銳地暴吼道:「這個……這個是……『過山虎』趙全老魔!」接著,她又指著一具手腳齊斷的無頭屍,道:「這個是……

  『病大蟲』馮毛早老魔!哈……「淩震宇焦急道:」娘……「

  江素卿繼續道:「他是『九指頭陀』孫正陽……『金錢豹』張恕,哈——『滿天星斗』白慶東老魔!」

  江素卿咆哮似的語音至此,她雙眸怒視,內心激動。「娘!你……你靜一靜!」

  淩震宇無措地緊蹙著劍眉,輕搖著母親的身軀,要她快點清醒。

  「孩子!這六個老魔……都是娘今夜的傑作……然後,娘一劍劍再將他們的頸上狗頭砍下,哈哈——擺在『夜叉女』屠慧君,所放的那盞破燈的周圍……」

  「娘——」

  淩震宇此刻,見母親的情緒,安靜了下來,正欲說些什麼。

  身軀一顫,江素卿忽然道:「宇兒,娘方才太激動了……」淩震宇聞言,見母親已恢復常態,忙放鬆自己的雙手,閃身立于母親前面。

  「宇兒!娘本不該在你面前如此的,可是……可是,你爹爹的死……

  太……太慘了!「

  「娘!」

  淩震宇聽了,不由淒涼的悲喚了聲。

  刹那,母子二人均是淚流滿面,緊緊地擁在一起,語不成聲地痛哭起來……片刻後——江素卿的悲泣,忽然停止了。

  她抹著面頰上的輕紗,明眸閃動出一種母性的光彩,望著她面前懷中的愛子,微忿地道:「宇兒,娘尚有一事未辦……現在,開封府中,被聶元霸邀約而來參與『武林宴』的,一些黑道巨魁們,均已抵達這裡。所以,如今的開封府,已近乎瘋狂!」

  淩震宇立好身形,怒問道:「娘!斷腸崖,可是就在開封附近?」

  愁容滿面,江素卿點了點頭,道:「是的,斷腸崖就在開封西南,廿餘裡外。」劍眉微蹙,淩震宇道:「娘!你現在又要到哪裡去?」

  江素卿未待淩震宇語盡,忙搶道:「宇兒,娘要那些被邀而來的黑道魔星們,知道我們的厲害,畏懼而返……」

  星目一睜,淩震宇道:「娘!那我……」

  沉吟一下,江素卿答道:「宇兒,你現在可往城裡丐幫,找你師父他們去!至於你姑姑,我會去找她,明晚我們再見!」

  她說至此,仰首望天色,道:「天已屆四更,時已不多,娘走了!」

  語音未落,淩震宇只見眼前白影一晃,母親身形已在十丈開外。

  「娘……」

  淩震宇欲阻止,已經來不及,他呆立原地,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母親的遠去背影!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沒有追趕,只是悲愴地,輕泣著。淚,簌簌地滴落——良久——江素卿的背影,早就消失了!

  淩震宇依然淚珠滾落地,不知不覺間,他移動沉重的腳步,蹣跚地朝面前的開封府而去。

  開封,是個古都。

  讀過孟子的人,總記得孟子見梁惠王的故事,這故事就發生在開封。

  戰國時代,開封是梁國的都城,稱之為「大樑」。大樑城沿汴水而築,形勢十分重要,在那時是個新興的城市。開封城,留有許多春秋戰國時的遺跡。

  據傳說,南門外的古吹台,是春秋時代著名音樂家師曠,吹奏樂曲的地方;而朱仙鎮則是椎殺晉鄙的大力士朱亥的故里,竊符救趙的信陵君墓,在城東南郊,梁惠王的墓,則在西南的梁境村。

  天色破曉時分,曙光初現,旭日冉冉地升至林梢,屋角……

  所有的人們,都蘇醒了。

  然而,開封城,卻是沉寂的,像一座死城。

  昨日的繁華,突然消失了!

  淩震宇蹣跚地走著。

  開封東門的城門樓,在望了。

  忽然,淩震宇的腳步,停止了。他星目電閃,倏射兩道仇恨而微疑的淩芒,耀耀如刃地注視著城門樓的右側——此時,烏漆黑亮的城門,洞開著。

  城內,杳無人跡。

  片刻,淩震宇的面頰上,眉宇間,溢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於是他傲然地,喃喃道:「人頭,血淋淋的一顆六陽人頭——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陡然,奇跡出現了!

  淩震宇默默地含笑至此,雖然他此時的笑容,是冷酷而殘毒的,但笑意卻仍留在他的唇角之上。

  所不同的,他此時的視線,已由城門樓的飛簷上,懸垂的那顆血淋淋的人頭,移到右邊那扇烏漆黑亮的圓門上了。

  烏漆黑亮的城門上,張帖著一張素白的告示。

  淩震宇星目電閃地注視著這一告示之上,他極目地逼視著,那上面所寫的兩行墨蹟未乾的字跡。

  他被一股欲望驅使著,疾步走至門洞之內,停身於那告示前,昂首望去。

  經此一望,他的神情驟然一怔——原來,上面寫著:三日後,武林宴時,誓死血濺斷腸崖!……希祈,諸位同道前輩先進,懸崖勒馬,否則,我等全力搏殺……

  未亡人江素卿攜子頓首淩震宇星目淩芒倏而驟增,轉首徑朝城內一條坦直的街道深處望去。

  他的笑意更濃了。

  他知道母親已將昨夜擊斃的過山虎、病大蟲等人的首級,分別懸掛於四門之上,向武林宣佈,向群豪示威。

  淩震宇心中忽然一暢,轉身昂然,欲朝城內舉步之際——淩空爆起一聲啞喝道:「小夥子,你好大的眼睛!我老婆子站你的前面,你連瞄卻不瞄一下!

  啊——這武林中可還有長幼尊卑之序?「

  循著暴嚷之聲,淩震宇遽然止步,疾朝發話的地方望去。他心中早已明白,發話的人,正是那分別近日的銀拐婆婆麥晉芬。

  但,所奇卻是人影皆無!

  城樓之上,仍是寂靜一片。

  狐疑之下,淩震宇昂然朗聲喚道:「婆婆,快別戲耍晚輩了……晚輩一時未察,真該……」說著,城樓之上,「噗」地一聲輕笑。

  淩震宇聞聲,心中已經知道,此一笑聲,很可能是那伴隨銀拐婆婆同行的水芙蓉。

  淩震宇兩眼閃動了下,再欲出聲相喚之際——城樓之上,兩條人影倏現。

  「呵呵……」

  淩空爆起一串沙啞的大笑,以及一聲清脆的呼喚道:「淩兄,是我!」

  果不其然,正是淩震宇所料之人,銀拐婆婆和玉女神笛水芙蓉。

  霎時,二人身形如隼般,淩空飄下,輕似鴻毛棉絮,落在他的面前。

  麥晉芬啞笑未止,水芙蓉嬌喚之聲剛畢,足尖輕點,一個軟玉般的嬌軀,已投入在淩震宇初張相迎的懷抱之中了。當下,銀拐婆婆笑聲突止,一雙銅鈴眼暴突地一瞪,大嚷了起來道:「啊!你這小丫頭好不害羞!」

  水芙蓉聞言,倏地立好身形,面頰紅暈片片,纖腰微擰,羞赧已極地垂首,埋在銀拐婆婆麥晉芬的懷中,嬌嗔地道:「婆婆,人家不來了!」

  「好啦!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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