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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逕自幹了一杯酒,蓬發老人夾起一塊羊肉,一邊放入嘴裡,一邊唔聲道:「你當然不認識老夫啊,因為老夫也不認識你。」

  不禁一呆,邵真眨了眨眼,說道:「那請問老丈您招呼在下入座,敢問有何指教?」

  拔長著頸子,用力吞下那塊羊肉,老人瞪了一眼道:「喝酒嘛!」

  說罷,又仰著乾杯……

  面面相覷,邵真和小琴以為是碰到了個老瘋癲,邵真站起身子朝小琴道:「琴姑娘,咱們走吧。」

  小琴也正想起身,但那老人卻開了口道:「你為什麼冒充「玉面青衫」李輝?」

  這話一出,邵真和小琴才知道對方也是武林中人。

  事實上,他們早就該知道的,不是麼,在這冰天寒地裡,瞧他那身單薄布衣,仍精神健旺,非有武功之人哪能禦此寒?再說酒樓裡發生了一場血戰格鬥,眾人皆走避一空,只他一人仍在此獨斟自飲,如非武林中人對打殺司空見慣,他不也隨眾人走避而去麼。

  小琴方出道江湖,對江湖上的閱歷只是一片空白,這不能怪她看走了眼,而邵真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也疏忽了呢?當然,邵真在從前必定能一眼看出,只是自他跌下深崖,頭部受到嚴重撞擊,而致失去從前的記憶力,雖然他並不是完全喪失記憶力,自他被救起以後所發生的事他雖仍能記憶,但依然或多或少,影響了他的腦力的思考,甚至也使他的武功打了大大的折扣……所以,這也不能怪他粗心大意把眼前的蓬發老人視為「老瘋癲」。

  「原來前輩也是武林中人,失敬了!」

  坐回原位,邵真重新拱了拱手道:「晚輩吳知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吳知?」

  皺了皺稀疏的眉頭,粗衣老者放下了唇邊的酒杯,睜眼看兩眼,滿存疑惑的向邵真徹頭徹尾的打量了一下,哺哺自語道:「江湖上沒聽聞過啊!」

  說著,也不答邵真問話,反問道:「你為什麼冒『玉面青衫』的名頭?」

  邵真笑道:「非在下冒充『玉面青衫』。事實上『玉面青衫』何許人在下不得而知,只是他們認錯了人吧?」

  揉了一下紅噴噴的酒槽鼻,蓬發老人哦了一聲,翻了翻眼道:「真是一群豬腦袋,沒吃過豬蹄子也該看過豬走路,為人嘍羅,連主子的至好朋友也沒見過,糊裡糊塗的半路認了個爹,真是!」

  這番話顯然是在譏諷柏毓彪,但邵真卻拿捏不定對方是否也是「六魔煞」的同路人,當下戒心大起……

  蓬發老人抬眼又道:「你和『六魔煞』有仇嗎?」

  邵真灼灼的凝視著他,不答反問:「在下第二度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懶懶一揮手,亂髮老人粗聲道:「啊呀,你管老夫叫什麼名字,叫我阿狗阿貓都可以!」

  小琴忍不住掩唇輕笑,只覺得這老頭子風趣得古怪,而且看起來還有幾分的豪邁……

  但邵真可不這般想法,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是敵是友之前,絲毫不敢大意。

  他凝聲道:「閣下您招呼在下前來,是有事商談對不?」

  睜了一眼,亂髮老人道:「這當然是了,難道你以為老夫是個呆瓜白請你們吃酒是麼?」

  「很好。」

  點了一下頭,邵真淡淡道:「在下拒絕回答閣下的問話,如果閣下依然堅持不表明身份的話。」

  瞪睜兩眼,亂髮老人哼聲道:「小子你敢?」

  微微一笑,邵真平靜的道:「有何不敢?」

  愣了一愣,亂髮老者兩隻睜大了的眼,骨碌骨碌的在邵真臉上打轉……

  邵真含笑自若,端坐依然……

  「好!」

  半晌,那古怪老頭兒說了聲好,猛地仰幹了一杯酒,然後重新斟滿一杯,這才齜牙列嘴道:「想不到你小子名氣沒有,傲氣倒不小啊!」

  輕輕一笑,邵真道:「傲氣不敢有,骨氣不敢無,得罪之處,尚請……」

  「算了,算了,一忽兒硬,一忽兒軟,小子存心折磨我老頭子這幾把骨頭麼?」

  搖了搖雙手,老頭兒皺著酒糟鼻道:「其實,我老頭子一時也想不起自己叫啥,別人管老夫叫啥的老人,哦,對了,是『酒癡』,如果你小子高興,盡可這般叫,但老夫例高興你叫我酒桶,真的,我將喝下滿滿的一桶酒哪,只是喝下去要瘋他三天三夜罷了……」

  這一番話,引得邵真和小琴相視而笑。

  瞪了一眼,他似乎很習慣如此,那叫「酒癡」的老頭子啞聲道:「怎麼?知道了老夫的名頭你們就高興了麼?其實你們知不知道,又有啥相干?難道知道老夫是誰,你們就渾身發光,不得了,了不得了麼?嘿!」

  邵真和小琴不禁噴笑了出來!

  「酒癡」卻氣道:「呀呀,笑,笑,啥好笑的?現在小子你可以說你是否和『六魔煞』有仇了吧?」

  至此,邵真和小琴已可以很明白的知道對方是個不拘小節,豪邁爽朗,遊戲人間的老前輩了。

  邵真斂起笑容,抱拳道:「前輩……」

  方一開口,「酒癡」又呀呀道:「年輕小夥子有幾分傲氣,老頭子不反對,有骨氣,那是最要得,但千萬別來這種酸氣,懂麼?」

  邵真聳了聳肩,只得改口道:「是的,我和『六魔煞』有仇——深仇大恨的血仇!」

  一頓,反問道:「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呢?」

  「酒癡」搔了搔耳根,才道:「因為你冒充『玉面青衫』……」

  不等他說完,邵真截口道:「我說過,是他們認錯了!」

  瞪了他一眼,「酒癡」道:「他們雖認錯人,但你小子卻不否認自己是『玉面青衫』,而且和他們東扯西拉,說了一大堆,老夫猜測你小子可能在套他們的消息,但你小子先前莫名其妙的一連把完好的羊肉面摔在地下,你說這是和「六魔煞」連絡的暗號,瞧你那副樣子,老夫真以為和『六魔煞』是同路人。但前後比較,我猜你小子大概是來找『六魔煞』報仇的,我之所以問你小子,只是要證明我老夫是個聰明人罷了!」

  說畢,呵呵笑了兩聲,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

  微微一吃驚,邵真道:「你怎麼知道得這般清楚?」

  搓了一下粗大的手掌,「酒癡」哼了一聲道:「瞧你小子看來是蠻靈慧的,怎一副猩頭像?這等事只消用屁股想也知道,何須張口問?」

  這番話,引得邵真笑也不是,氣也不是,而小琴卻被他那聲「屁股」緋紅了臉……

  夾了塊蹄膀放入口中嚼了嚼,然後歎一聲,把骨頭吐了老遠,「酒癡」這才又說道:「你們兩個這身打份,男的帥,女的俏,已夠使人注目的了,何況再加上你小子瘋子般的把好端端的羊肉面一連摔在地上,老實說,那時老夫看得兩眼冒火,正想揍你,幸好那些替死鬼出來,老夫樂得袖手旁觀……」

  邵真截口問道:「我們在樓上時,你在一旁偷聽是麼?」

  「偷聽?」

  瞪大了眼,「酒癡」嗤聲道:「是你們把話說的聲音傳到我老夫的耳裡罷了,老夫沒怪你們干擾我的耳根清靜,已非常的不錯了,你小子居然反說老夫偷聽?」

  邵真和小琴忍不住又相視而笑,他們覺得「酒癡」幽默得古怪。

  停住笑聲,邵真道:「很顯然,您也是為找『六魔煞』而來的吧?」

  「酒癡」搖頭道:「找六魔煞』?老夫找他fIJ幹啥?」

  邵真道:「那你……聽我們講話作啥?」

  邵真這回賣個乖,把「偷」字省掉了。

  又是一瞪眼,「酒癡」道:「喲!你這人真奇怪,難道老夫聽你們講話犯了法了嗎?老實告訴你,老夫生平最喜歡聽人說『小聲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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