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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


  於是,那三條原本是該會合在一點的身形,卻忽地猛然互敬而開,只聞叭的一聲,三條身子幾乎是不分先後的摔跌在地上……

  躺在那兒寂然不動,個個滿嘴、滿臉全是鮮血,而柏毓彪兩隻大眼卻仍圓睜著,顯然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死是太不甘心啊!……但他又能怎樣呢?

  纖修的嬌軀緩緩飄落於地,紅襖妮子看也不看躺在地下的五條冤鬼,她依然站在原先的地方,自始至終都沒離一開她立足的地方,有嗎?只有方才她騰身躍起來離開過,但當她飄回地上時仍是在那地方。而她這樣,卻使五條精壯大漢魂歸於地,撇開其餘的不說,單就她這一手不離原地而叫人殞命,就令人膽顫心栗!

  紅襖妮子的武功真厲害到家,每凡一出手便要人命,武林上的蓋世高手也不過如此啊!

  這叫那些旁觀者直看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雞,他們怎能相信女人是弱者這句話呢?

  邵真看得心頭一凜,暗暗吃驚,而小琴吃驚的程度則更不用說了……

  臉不紅,氣不喘,紅襖妮子若無其事的掠了掠耳邊鬢髮,瞪著邵真冷叱道:「該你了,李輝!」

  被她這一叫,邵真本能的一愣,道:「怎麼你也叫我李輝?」

  雙手環胸,紅襖妮子冷叱道:「難道要我叫你狗東西,你才感到舒服嗎?」

  邵真知道她誤會自己的意思,連忙說道:「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並不叫李輝。」

  微微一怔,旋冷哼一聲,紅襖妮子鄙夷道:「原來名聞江湖的『玉面青衫』也不過是貪生怕死之輩,『玉面青衫』,你也不過如此罷了!」

  說畢,又是一聲冷哼,滿嘴子的不屑和鄙夷……

  邵真有點啼笑皆非,想不到自己當真被人認定了是那個「玉面青衫」李輝,真是百日莫辯,有話說不清,他認為柏毓彪把自己認錯成李輝,是誤聽了「你爹」二字,才錯得亂七八糟,但眼前這個紅襖妮子怎地也把自己認成「玉面青衫」李輝?

  邵真真要迷糊起來了,不過他馬上猜測到一定是那女娃和柏毓彪一樣都沒見過「玉面青衫」李輝本人,而紅襖妮子一定是聽到了自己和柏毓彪的談話,是以也才這般肯定自己是「玉面青衫」李輝……

  邵真正在暗忖著,紅襖妮子似是很不耐煩,她氣呼呼道:「姓李的,想不到你竟如此癟種!」

  邵真幾乎要被她激得怒火萬丈,但一想自己既不是李輝,跟她幹起來那才真冤枉,當下沉聲道:「姑娘,你再看清楚點,我是李輝麼?」

  第二十七章

  紅襖妮子倒真感到有點奇怪了,她愣愣的望著邵真上下打量,隨又道:「算了吧,李輝,對姑娘別來這一套,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

  語聲一頓,輕蔑的接口道:「其實,我本來也不想殺你,你我沒冤也沒仇,既然你如此認輸害怕,也就算了,饒過你這遭。」

  這番話說得邵真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一揚螓首,紅襖姆子接著又道:「不過我鄭重警告你,如果我在洛陽找到了「六魔煞」,而你也在場的話,那姑奶奶我就饒你不得了,懂嗎?」

  說罷,一轉嬌軀,咚咚的,快速的邁向樓梯去……

  下至樓梯口,傳來她的聲音:「掌櫃老伯,這些銀子算是我的賠償,對不起了啊!」

  接著響起掌櫃千謝萬謝的話語……緊接著,外頭響起了一陣蹄聲,漸去漸遠,終至不見……

  而邵真,卻悵然若失的,兀立不動……

  小琴用肘膀推了他一把,嬌道:「吳兄,你發什麼呆啊?」

  邵真連忙道:「哦,我在想她的武功好生高強,不知道她是誰?」

  盯了他一眼,小琴打趣道:「你不覺得她很美嗎?」

  兩頰微微一燙,邵真連忙打趣道:「瞧你,盡挖苦人啊!」

  一頓,接著笑道:「那妮子長得很美是不錯,不過比起你琴姑娘來還差了那麼一大截。」

  料不到他反唇相嬉,小琴紅了紅臉兒,嬌嗔道:「去你的,倒占起我的便宜來了!」

  這時候掌櫃老頭和幾名夥計上了樓來,但他們顯然對邵真和小琴感到駭懼,只是站在樓梯口,躊躕不前……

  邵真見狀,連忙上前道:「掌櫃的,對不起,壞了你的生意……」

  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塞在掌櫃的手上……

  欣喜若狂,掌櫃連連點頭稱謝。

  邵真在四個月以前雖曾在這鬧得烏煙瘴氣,這回重臨此地,掌櫃的卻不認得他,這也難怪,那時邵真是戴著一頂大斗笠,遮去了大半的面孔,而且身著襤樓舊衣,與現在比較起來是判若兩人,再者事隔百日之久,也不能怪掌櫃健忘了。

  這時,樓上是一片雜亂,桌椅屏風東倒西歪,杯盤狼藉,且地上橫豎躺著五條血淋淋的死屍,再也沒人有閒情呷酒了,邵真本想向掌櫃的探問侯大再的死因,但一想他既非武林中人,就算他知道的再多也不會多過柏毓彪,再問也是無濟於事,而掌櫃和夥計也急於整頓樓上,邵真選偕小琴下樓去……

  下了樓梯,但見圍滿了一片好奇的人群,但他們一見邵真和小琴下了樓來,卻又紛紛走避……

  這使邵真和小琴感到甚窘,不覺加快了腳步,想快些兒離開這裡……

  正當他倆走到門口時,背後傳來一陣叫聲:「老弟,等等啊!」

  邵真和小琴不期然的停住腳步,齊齊向發聲的地方望去——

  但見靠裡頭角落有一人正對著他們含笑招手。

  那人看來至少是上了半百的老頭兒,但身上僅穿著單薄的粗布衣,在這大冷天裡依然顯得精神抖擻,紅顏鶴髮,獨自一人在那兒獨斟獨飲,閑態幽閒至極……

  邵真感到非常驚訝,因為,他並不認識他,何以會呼喚自己?他不覺愣在那兒……

  直到粗布老頭再次朝他招手,邵真與小琴方移動腳步走前去。

  及至,那名老者並不起立,只是齜牙一笑,露出滿嘴參差不齊的老牙,擺手道:「兩位請坐。」

  邵真和小琴相互望了一眼,雙雙坐了下來!

  那老者為兩人各倒滿了一杯酒,然後搔了搔蓬飛如亂草的頭髮,開腔說道:「這麼冷天,喝他兩盅,暖暖身子也不錯,是麼?」

  這話倒叫邵真和小琴傻了一傻,叫自己來就是為了喝兩杯麼?但邵真以為對方或許認識自己,只是自己失去從前的記憶而不知道,遂拱手道:「請問老丈您尊姓大名,恕在下眼拙不認得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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