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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


  邵真微笑道:「第一次,他們以為是偶然發生的;第二次,便覺得不對頭了,這次勢必引起這座酒樓的騷動,只怕他們的人在這裡,如有,何怕他們不出來?琴姑娘你何不拭目以待。」

  說畢,兩手一放,乒乓!一聲大響!

  果然,邵真的第三度摔碗,已使人意識到他是故意的了。

  只見一片譁然騷動,樓下所有食客俱皆投目於他……

  這當中,樓梯響起了咚咚的腳步聲,還不見人下來,已聽到了一陣粗暴的聲音:「他娘的!怎麼搞的?」

  邵真神色自若,朝小琴微笑道:「瞧,不是來了嗎?」

  話聲中,樓梯口已出現了四五條人影……

  只見來人俱皆粗壯大漢,前後五人,他們劈里啪啦的下了樓,為首的一個壯漢當中一站,雙手叉腰,猛地扯開喉嚨大叫道:「夥計,怎麼搞得了零當郎的?擾了爺們喝酒的雅興!」

  顯然那些漢子並不知道是邵真摔碗,不過那發話的壯漢剛說完話,已發現到角落的邵真和小琴,他們顯然感到很驚異……

  大漢們正上下打量著邵真和小琴,掌櫃的棲棲惶惶趕到他們面前,面如土色的道:「柏,柏爺,是,是那位客官,不小心把碗摔在地下,小,小的在此代為向柏爺您致歉……請柏爺息怒。」

  掌櫃老頭一面說話一面打顫,顯然那些大漢使他感到駭懼……

  「哦——?」

  長長的哦了一聲,那叫柏爺的漢子便快步走向邵真

  邵真神色安然的端坐著,他也在打量著他們:只見那叫柏爺的漢子身材著實高大,一看上去就令人有孔武有力的感覺。

  他頭上戴著一頂貂皮帽子,但身上穿著的僅是單薄的黑色緊身裝,仿佛在顯露他強裝的身體不怕寒冷,粗眉、粗鼻、大眼、大嘴,一派的粗線條。

  其外尾隨他身後的四名漢子,看來並不怎麼起眼,只是個個臉上掛著地頭蛇的狂傲,狐假虎威的搖著三角肩,踏著八字步,一派嘍羅像,令人噁心至極!

  這時,其他的食客相繼離席而去,站在遠遠的一旁,似想看「擂臺好戲」……

  「這位小哥請了。」人雖長得粗,話聲可細了,柏爺到了邵真面前,當胸橫抱了一拳,發話道。

  微一抬眼,邵真也回抱一拳,但仍坐著不起立,他深深的道:「這位仁兄有何指教?」

  見他愛理不理模樣,心中甚是惱火,當下嘿笑了兩聲,柏爺雙手環抱胸前,左手輕扯著頷下的短須,睨著眼道:「兩位是外地來的嗎?」

  .齜了一下牙,邵真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大喇喇的點了一下頭:「唔!」

  「他娘的,這傢伙還真神氣得要死!」

  柏爺身後一名漢子顯然是看不慣,摹地張口叱呵,便想欺身上前……

  橫臂擋住了那名漢子,柏爺深深吐了一口氣,嘿笑道:「兩位好氣派,在下柏毓彪,人稱柏爺,兩位可願道個名兒來充耳?」

  撩眸瞥了他一眼,邵真懶懶的道:「我是你爹!」

  不知是邵真咬字不清,還是柏毓彪耳根不淨,竟把「你爹」聽成了「李輝」,只見他神情一震,張口說道:「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青衫』李大俠?」

  微一怔之後,邵真順嘴胡謅道:「原來閣下認識我麼?」

  連忙把橫在胸前的手臂放下,柏毓彪收收他狂傲之態,恭謹的抱拳過頂,陪笑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李大俠您駕到,冒犯之處,請不要見怪。」

  說著,轉身向身後那幾名漢子喝道:「還不快來見過李大俠!」

  但見那些嘍羅一陣洪喏,紛紛向邵真「李大爺」長,「李大爺」短……而邵真卻只微微一點頭,架子十足,看得小琴心中直笑。

  柏毓彪滿臉堆笑,奉承道:「在下常聽老大他們提起李爺,今天能親睹李爺之廬山真面目,真是三生有幸!」

  輕輕一頓,低聲問道:「李爺怎不到樓上坐去?小的為您設宴洗塵……」

  邵真含笑道:「我之所以在這兒坐,為的是等待你們老大前來,你們老大告訴我,只要坐在這兒摔碗碟,自會有人來接我,難道你不知道麼?」

  「哦——?」

  翻著兩眼,柏毓彪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這等暗號來聯絡,但老大一直沒告訴我們呢,可能是忘了吧。」

  說著,轉身拍了一掌,叫道:「喂,夥計!樓上擺個全席!」

  語畢,恭敬的一擺手,說道:「李爺,請!」

  輕頷了一下頭,邵真著實不客氣的搖擺著身子,當先步上樓上去。

  小琴跟在後頭差點忍俊不禁的要噴笑出來……

  但見樓上佈置確實不同,富麗堂皇,優雅舒適,且每個桌席前後兩副畫有山水名畫的的屏風環住,是以席上的談話聲不易聽見,甚為寧謐。

  落座之後,柏毓彪不知是被「李輝」的名頭罩住,奉承不及,而致急略了小琴,這時才向小琴拱手問道:「請問姑娘怎麼稱呼?」

  小琴正不知怎麼作答,幸好邵真在旁及時解圍,他瞥見她披風上的一對孔雀,靈光一閃,便道:「人稱『孔雀仙子』便是!」

  話落,唯恐柏毓彪不曾聽過這名號而起疑,接著又道:「她是半月前才崛起江湖的,還請柏爺今後能多指教!」

  柏毓彪連忙道:「不,不!怎敢當,怎敢當!」

  邵真看在眼裡,心中不禁忖道——嘿,不想「你爹」成了「李輝」,算你瞎了狗眼。

  只是不知這些狗爪子是否便是「六魔煞」的同路人,我不妨慢慢套他……

  心念轉定,正想發話,柏毓彪卻已先開口:「李爺,您風塵僕僕的趕來,想來是和我們老大錯過了頭了?」

  故裝驚訝,邵真道:「怎麼,你們老大不在麼?」

  柏毓彪點頭道:「一個月前,李爺您差人送信來,通知我們老大到洛陽去『擺場』,但我們老大那時有些要事沒辦妥,直到十天前才起程赴洛陽的,老大他們說要走水路,所以才會錯了頭。」

  「那真糟!」

  拍了一下手,邵真跺腳道:「我就是因為等不及才親自趕來的,想不到……唉,這真是……」

  說著又跌足一頓,看得小琴連忙翻過頭去,深怕忍不住要噴笑出來!

  此時,夥計已陸續的上了菜,擺了酒,柏毓彪恭敬的為邵真和小琴斟上酒,雙手舉杯道:「小的敬李爺一杯。」

  邵真大喇喇的端起杯子一仰而盡,那些嘍羅們也爭先向邵真敬酒,以示巴結,以示媚好……

  吃了塊蹄膀,邵真心中暗忖著——看他們那般孝順恭敬,顯然李輝名頭很大哪,他說「老大他們」,顯然老大不止一個,八成是「六魔煞」沒錯……

  思忖間,柏毓彪又道:「老大他們不是有回書說要慢些日子去嗎?」

  邵真道:「我知道,我就是因為等不及,才急忙趕來的,誰想到他們會走水路,我蠻以為會在路上碰頭的,真是不巧得很……」

  說著,又是一陣唉歎……

  邵真沒敢斷定他們便是「六魔煞」的手下。

  但他必需明確的知道,有意套他出來,當下眨了眨眸子,遲疑道:「咦……怎不見什麼……「使者」呢?」

  邵真不敢一下子說出「陰陽使者」來,深怕不對頭而露出了馬腳,故意以鼻音模糊的說了使者二字。

  「嗅,李爺你是說『陰陽使者』姚兄他嗎?」柏毓彪翻了下眼道。

  邵真連忙點著道:「對,對,就是他。」

  「原來李爺也和姚足認識?」

  柏毓彪微感訝異,旋即黯神傷道:「可是,他死了!」

  「死了?」

  佯吃一驚,邵真道:「如何死的?我怎麼一點都不曉得呢?」

  「詳細情形小的也不太清楚,我剛巧外出不在……」

  喝了一口酒,柏毓彪接道:「四個月前,來了一男一女,姚兄和他兩位朋友,不知怎麼和他們起了衝突,就在這酒樓幹開了,誰料到姚兄他們卻不敵被殺!」

  「竟有這等事?」

  裝出了滿臉的驚愣,邵真口中如此說著,心中卻萬分高興,很明顯的,柏毓彪是「六魔煞」的手下無疑!

  接著他又道:「那一男一女是誰呢?」

  柏毓彪道:「不知道,江湖上從來也沒有這樣的人物。」

  故裝驚訝,邵真道:「難道說讓他們給跑了麼?」

  柏毓彪道:「姚兄他們和我們老大是莫逆之交,老大他們得報立刻趕來,不過卻讓他們跑了……」

  從中插嘴,邵真佯態道:「這麼說,你們老大連這點小人物也擺不下麼?」

  言下之意,還帶了些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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