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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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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在想,也在奇怪,為什麼自己的爺爺竟會不願伸手救助垂危的人?這是每個人該做的,爺爺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不敢相信那是事實,自她記憶開始,她便一直和爺爺住在這裡;此地雖偏疏僻遠,物質的享受雖簡粗,但精神的擁有卻是無可比擬的,真的,她和爺爺一直生活得很愉快,她跟著爺爺學會了捕魚,獵鹿,他們有吃不完的糧食,這是一個世外桃源,人間天堂。 爺爺傳授了她武功,這使她會獵得不少的山豬和麋鹿,她甚至會捕得兇猛的虎豹哩,她說不出有多高興,她驕傲的和爺爺馱著它下山,換了很多錢;然後滿載著日常的日用品,而且還可以做新衣服咧! 爺爺一直愛護著自己,他是那麼仁慈,那麼風趣,使自己忘卻了沒有爹娘的痛苦;她從沒有見他們,她不知道為什麼,爺爺也從不告訴自己,她當然很想知道,但爺爺不肯告訴自己,自己也不敢追問,她是不敢惹爺爺生氣的。 但今天她就惹了他老人家生氣,她從沒見過爺爺這樣的臉色,更從沒看過爺爺這麼大聲的喝叱自己,這是為什麼? 想著,想著,愛鳳不禁悲從中來,俯首抽泣。 淚水濡濕了她兩頰,她心中又感到一股委屈。 爺爺教自己念古聖先賢的書,時常叮嚀自己要做一個堂堂正正有用的人;今天,她這樣做,是錯了嗎? 不!救人是義不容辭的事情,怎麼會是錯了呢? 可是,爺爺為什麼要反對呢! 為什麼?…… 愛鳳收束淚痕,拿著小石子,無意識的,一個一個的,丟進河裡,響著「撲通,撲通」的聲音,她真是想不通,想不通。 望著濺起花花的浪花,愛鳳百思不得一解。 她想累了,但她仍在想…… 不知過了多久,月兒已是偏西,她才聽到皂衣老者在呼喚她:「鳳兒,可以進來啦!」 愛鳳連忙提起忘記帶回去的魚簍,躍步而進;一進門口,她便問道:「爺,那人有沒有希望?」 皂衣老者滿頭大汗,似乎疲憊非常,聞言只冷漠的點了一下頭,道:「那廝耐命的很,可能死不了。」 把魚簍放在灶上,愛鳳撩目向床上望去,但只見邵真靜靜的躺著,臉色依然很蒼白,看起來並無起色,一點也沒有元氣的樣子。 他的衣服已換上了一襲黑色大袍,顯然很不合身,有點臃腫的模樣,顯然他那身衣服是皂衣老者的。 左手的袖子挽至臂肩上,手肘則用兩塊木板夾著,而且還用一塊黑布紮起來,纏至頸上,使左手彎曲著,平放於胸前,很明顯的,他的手曾經脫臼。 另外右臂上也紮著傷口,以及左腳踝上也包著,大致上,他的傷勢是如此——是說從外表看來。 「爺爺,他為什麼會這樣子?」眨了一下眼,愛鳳轉首問道。 淡漠的撩了一下眼皮,皂衣老者淡淡的道:「誰知道?或許是被人謀害,或許是不慎,也可能是他自己導短見。」 回眸望了一下邵真,愛鳳問道:「爺爺,他有沒有內傷?」 「何止是有,差點沒五臟離位呢!」 點了一下頭,皂衣老者拿起一條濕手巾,擦抹臉上的汗珠,籲了一口氣,顯得很疲倦的道:「助人助到底,既然救了他,爺只好盡全力了;我已經讓他服下咱自己煉製的『回魂十三丹』。」 歡欣的露出一個微笑,愛鳳道:「那他一定可以活了,我們的『回魂十三丹』,任是如何嚴重的內傷,只要不斷氣,一天一服『回魂十三丹』,服完十三劑之後,包管痊癒!」 皂衣老者沒接腔,面無表情的望了邵真,生硬的道:「但不知道他會不會感激我們?」 猛地一愣,愛鳳奇怪的望著他,不解的道:「怎麼不會呢?我們救了他的性命,他當然很感激我們啦!誰不會呢?』, 冷冷一笑,皂衣老者嗤著聲道:「話別說得太早!」 又是一怔,愛鳳不禁整個愣了下來,她真不懂她爺爺話意何指,天下哪有不對救命恩人感激的? 呆愣了良久,愛鳳才緩緩啟齒道:「縱算他不感恩也罷,我們救人的動機,並非為了博得他的感激呀!」 牽動了一下唇角,皂衣老者似想說什麼,又停了下來;接著岔開話題道:「不談這個,鳳兒,爺爺累了,你幫我準備熱水好不?」 雖然滿腔疑惑,愛鳳仍是柔順的頷了一下首,說道:「好的,爺爺,鳳兒準備熱水去。」 「噢,我忘了你全身濕淋淋的,還是你先去洗吧。」似是才想起,皂衣老者趕忙道。 搖了一下頭,愛鳳微笑著道:「不用了,方才我在外頭,風已把衣服吹幹啦,還是爺爺洗吧。」 說罷,不等皂衣老者回答,便從灶上取出熱水,提著桶走出屋外左側的澡房;皂衣老者也不再說,便取了衣服洗澡去。 愛鳳回到屋裡頭,望瞭望邵真仍無動靜,不禁有點急,見四下無人,大膽的伸手摸摸邵真的額角…… 但覺一觸手,甚是驚人,幾如烤紅的鐵一般熱,愛鳳不禁大吃一驚! 正吃驚時,邵真忽然蠕了蠕烏紫的嘴唇,模模糊糊的嗯了幾聲,愛鳳連忙側耳靜聽…… 然而聲音卻很細微,像蚊子聲般的哼個不停,倒很像是在呻吟…… 好可憐呵,竟遭此不幸,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愛鳳如此單純的少女,心腸自是很慈悲,她望著邵真扭曲抽搐著的面孔,不自禁的嘆息道。 邵真的身子忽然輕輕翻動了一下,愛鳳以為他要醒來了,心中暗喜,但邵真旋又靜止不動,愛鳳不禁一陣失望。 「好好休息吧,你會好過來的。」扯上一條被單,輕輕的蓋住邵真的身體,愛鳳喃喃的自語道。 忽然邵真又呻吟起來,好像是在說些甚麼,起初愛鳳聽不清楚,但聲音愈來愈大,愛鳳終於能夠清楚他所吐的字語:「……嗯……你……為甚麼要,要……?我……愛你,我……不,不能……」 聲音像斷線的珍珠,漸又趨於微細,突然邵真像發瘋般的大喊:「哈哈哈!毀滅我吧!沉淪我吧!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的!」 愛鳳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喊,嚇了一大跳,差點沒跳了起來。 邵真旋又安靜下來,一動也不動;但已能看見他的胸膛在做著有規律的起伏,顯然他的傷勢已是好轉過來了。 愛鳳輕拍著胸脯,受驚地喘了一口氣,心中暗笑著道:「差點沒把我嚇倒,你毀滅沉淪,誰又在乎?幹嘛,嚷這麼大聲的?」 旋即又想著道:「他方才似乎提到一個女人的名字,說甚麼愛他又不能,這是怎麼一回事?」 正想著,皂衣老者已洗完澡,走進門來。 愛鳳連忙說道:「爺爺,方才他吐夢囈。」 皂衣老者似乎是洗過了澡,心緒不再那麼陰沉,臉上雖沒笑容,至少不像方才死了一樣扳的那麼難看。 他像是微感驚異,走前問道:「哦?他說了些甚麼?」 愛鳳把方才邵真說的話,告訴了皂衣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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