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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第三十一章

  那絲球中的毒氣只能暫時使人失去知覺及體力,但自療即可痊癒。第三天他們都復原了。但對於小翠出現的事,大家都十分關切,正分頭去找。就在這當口,宮不屈回來了。一看他的陰沉臉色就知道不妙。高淩宇道:「宮兄,貴幫的情況如何了?」

  很久,很久,宮不屈才以顫抖的嗓音道:「徹底垮臺,六門到底……。除了兩名『魚絲』,一名『漁鉤』外出辦事倖免之外,另外逃過一劫的就是送四大掌門人到二十裡外的右護法,其餘的一口沒留……」

  高淩宇狠聲道:「去了多少人?」

  宮不屈痛苦地道:「據一個重傷尚未死的人說,好像只有一個人,高兄,你想想看這個人還會是誰?有誰能,個人把本幫由漁竿到漁鉤,二三十號人手全部殺死?」

  高淩宇不出聲,這個人當然可能是倪征鴻了,為了替閹黨消滅一個可能成為後患的勢力,可能知道幫主不在幫中,來了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當然,也不一定就是他,傳說倪征鴻已隨一位欽差大臣公出,不可能離開那欽差大臣前去殺人。所以他微微搖頭道:「宮兄,對貴幫的不幸,小弟萬分同情,但是,傳聞倪征鴻已保護一位欽差大臣公出末歸,在公出時間內,他能否離開那欽差大臣去殺人呢?況且,有無人看清那人是什麼樣子?」

  宮不屈道:「重傷未死那個是唯一最後死的,被來人自背後砸了一掌,沒有看到來人,本座問過他之後,他就斷了氣。」

  高淩宇百思不解,道:「宮兄,貴幫是否結過梁子,而且對方是棘手人物?」

  宮不屈道:「一個幫會總免不了結仇的,但想不出這麼一個身手高絕的人,弟猜忌倪征鴻。是因為弟來金陵之後,和高兄是友非敵,攜手合作……」

  這說法不無可能,本來高淩宇打算,如果能救出鐵老夫人,找到宮蓮花要回孩子,而這段時間內倪征鴻不再找他,他決定離開金陵。無論如何他不能忘記他們是師徒的關係,即使當初他塑造他時就包藏了禍心,他以為師徒的名份仍然無法抹煞。可是「漁幫」發生了這件事,他就無法不管。於是他們一起外出找小翠,當然也希望找到宮蓮花。

  宮不屈道:「高兄,照你所說的情況,一位元面目清秀的姑娘被毀了容,到了那種嚴重程度,她絕不會住在客棧中,也不可能去租屋,因為非和屋主面議租金及契約不可,極可能隱在無人管理的破廟或守山的草案中。」

  高淩宇道:「小弟也這麼想,咱們就先找破廟。」

  金陵的廟宇不少,破廟卻不多,兩人自二更時找起,快到四更了,一無所獲。這工夫來到莫愁湖畔,遠遠望去,有一艘破舊的小型畫肪棄置在岸邊,有一小部份在水中,前半部在蘆葦中。

  高淩宇道:「宮兄,你看那艘破畫肪,必然棄置已久,而此地又不是停靠的碼頭,十分荒僻,咱們過去看看……」相距那畫肪約百十步時,突然自那破肪中一先一後竄出條兩條人影,借蘆葦疾掠。由於這兩人奔向同一方向,二人也一齊追來。跑的其中一個沒有追的人快,已被宮、高二人看到,由於高淩宇遠遠就看出這個跑在後面的頗似宮蓮花,他就故意慢下來讓宮不屈超前。

  這時宮不屈也看出是宮蓮花了,沉聲道:「蓮花給我站住!」但宮蓮花像是沒有聽到,拼命奔跑。

  宮不屈厲聲道:「再不停下來我要以幫規嚴厲處置你了……」而宮蓮花似乎不理這個碴,宮不屈連續幾個飛掠,每掠即有六七丈左右,淩空撲下,一掌砸中她的肩背之間,宮蓮花沖出三四步僕倒地上。

  由於此處是在蘆葦中,地上潮濕,宮不屈抓著她的衣服拎著走出蘆葦,而高淩宇追另一個卻未追上。當他回來時,只見宮不屈正自丟下宮蓮花,卻自她的身上掉出一個油紙包。宮不屈愣一了下,打開油紙包,有一張紙,上面寫著了草的血紅色字跡。宮不屈看完之後正在發慣,高淩宇道:「宮兄,你在看什麼?」

  宮不屈默默地把那張寫了紅字的紙的遞給了他,高淩宇十分不解,對宮不屈的態度感到奇怪,但接過一看,心頭就是一沉,這是一張血書。

  上面的字幾乎不可辨認,人在臨去時蘸血寫成這樣也很不容易了:「淩宇,我把孩子交給蓮花,再把蓮花交給你,我知道蓮花能善待孩子,正如我確信你能待蓮花像待我一樣地好,因為我知道蓮花有多麼喜歡你。唐、柳二賊太陰毒,你要和蓮花聯手為我報仇,小翠如未死,要善待她,以你的心性,其他的仇大可不必計較,應速離金陵。另外秦淮豔妓華素素是個好女人,她是令弟的知音,應妥加照料

  寫到這兒,語氣似尚未盡,卻已力竭,只好匆匆寫了「梅心絕筆」四字,最後二宇最後一豎還未寫完大概已經咽氣了。

  看完,高淩宇已是心顫手抖而淚下,道:「宮兄……我以前沒有想到……」轉身一看宮不屈已不知去向,知道宮不屈是有意回避,似也相信妹妹早對高淩宇有意思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此刻宮蓮花已經醒來,本以為身邊站著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呢,但仔細一看,竟是高淩宇,手中拿了一張血書,手在抖,滿面淚痕,而哥哥卻不見了。宮蓮花一腔怒火突然發作出來,一躍而起,掉頭就走。

  高淩宇訥訥地道:「蓮……蓮花……」

  宮蓮花的心火上被這聲「蓮花」潑了一瓢冷水,心情略為舒坦些,但仍然負氣欲奔。高淩宇迎面攔住道:「蓮花……你在梅心臨危時接受重托,對孩子又十分關切愛護,且有血書遺囑在身,為什麼不告訴我?」

  宮蓮花此刻有泉湧似的淚水,卻睜大眼睛不使它溢出來。冷冷地道:「對待我這樣的女人,你高大俠不是太仁慈了?梅心臨終托孤,我是適逢其會,不能不管,可沒有這份資格附風攀龍!」

  高淩宇深深一歎,道:「我負梅心太多,今生無時或忘,而梅心對你推心置腹,足證她對你極具信心,況且你們二人外型極相似,我一直以為你們或有血統上的關聯,也說不定……。」

  宮蓮花冷漠地道:「不必扯得太遠,即使我們二人有血統上關係,和你也扯不上關連,接下孩子是基於道義,其他一概談不上。」

  高淩宇喟然道:「高某私下檢討,也實在不配。梅心這麼好的妻子我都未能善加呵護,哪敢再作非分之想?只是梅心臨終時也許還說過別的話,蓮花姑娘可否告知?」

  宮蓮花道:「沒有什麼了,她那時其實也是油盡燈幹,要不是為了托孤和交待另一件事……她恐怕早就……」

  高淩宇道:「不知所謂另一件事是指什麼?」

  宮蓮花不出聲,停了一會,卻變了話題道:「聽說你已為梅心姊報了仇,殺了柳怕齋和唐繼耀……」

  高淩宇道:「並沒有殺死,高某出道以來,雖殺了不少的仇家,但不是十惡不赦之徒,要殺也會給他個痛快,唯獨這兩個陰賊太毒,我要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柳怡齋雙肘雙膝粉碎,唐繼耀雙手全斷、又眼有目無珠,此人造孽太深,理應讓他嘗嘗沒有手也沒有眼睛的殘廢滋味。在當時,韋天爵帶去了黃得功摩下的『天九王二十八宿』個個身手了得,苦戰了半夜,我和江、李二位都受了傷,二十八宿最後只剩下四個還不大囫圇,韋天爵受了重創,但唐繼耀這雜碎一到就以氣球施毒,要不是小翠……」

  宮蓮花失聲道:「小翠還活著?她沒有死?」

  高淩宇忽然轉過身去,語音啞澀地道:「有所謂『三寸氣在幹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這似乎強烈表示了生命之可貴,好死不如賴活的意思,可是在某些人及某種情況之下,死亡實在是件極仁慈的事,而受現實所迫讓他們不得不苟活,那才是殘酷的事。」

  宮蓮花又背過身去,道:「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小翠受傷過重破了相毀了容?即使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也不該詛咒一個不幸的人早死吧?」

  「嗨……」他深深地籲口氣,幾乎找不到適當的字眼來形容他的感覺,道:「你要見到她現在的樣子,你必然不會說出剛才的話了。她現在簡直不像個人,發如飛蓬,全身無一處沒有疤痕,頭上臉上、脖子上以及露出衣外的手臂上處處都有。而右眼是個黑洞,只有左眼可以規物,由於喉結上中了一刀,說話根本不易聽清,只能發出『嗚嗚』聲。」

  宮蓮花忽然掩起面孔,一個女人聽到這種森厲可怖的話,會不由自主地如同身受,每個細胞都會悸動。

  高淩宇音暗續道:「那時候我們全都中毒倒地,我見機較早,雖未昏迷過去,卻無法提聚真力,只好佯作昏倒趁機逼毒,小翠似乎另有遇合,至少她的輕功比過去高出數倍,落在唐繼耀身後他才發覺的。」

  宮蓮花漠然道:「小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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