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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乾了一杯茶,高淩宇道:「這麼說,馬公子是仗勢淩人,無惡不作了?」搓著手,孫七所要表答的太多,不知從何說起,只有點著頭,無論如何,再談多了,那就是「交淺言深」了。

  高淩宇自然也知道他的處境,自己不表露身份,光是問人家,人家豈不顧慮「一言賈禍」的危險?道:「孫兄,承你推心置腹,在下不能總是言不由衷,在下姓高名淩宇,應該是馬公子的同胞手足……」陡然一震,孫七訥訥道:「高大俠不就是武林中盛傳的『白骨斷腸刀』嗎?」高淩宇道:「正是在下……」.

  訥訥半天,孫七又道:「高大俠不說……在下還沒有注意,如今看來,高大俠的臉型和眉宇之間……果然極似馬公子,尤其是眼神。只是高大俠目蘊神光,嚴而正;馬公子的目光森寒而略帶陰寒。」高淩宇道:「孫兄現在應該知道為何在下的同胞手足會在金陵改姓姓馬,橫行無忌了吧?」茫然苦笑地攤攤手,孫七道:「恕在下愚昧,還弄不大清楚。」喟然地,高淩宇起而踱著道:「孫兄,不瞞你說,在七年之前,在下和你一樣,還是閹党的爪牙中的核心人物。由於家父欲脫離其控制而被狙殺,因而舍弟被留在閹黨手中作了人質,卻弄不清為何如今又變成馬公子了。」愣了半天,孫七才像是自睡夢中醒來,道:「馬士英本不是閹党,阮大鉞才是。但他們勾結,狼狽為奸,也只有他們密切勾結,才能利用武將劉澤清、高傑、劉良佐及黃得功等人。因為他們有兵權,福王上臺聽馬、阮的話,又封黃得功為靖南侯,高傑為興平伯,劉澤清為東平伯,劉良佐為廣昌伯,但這四人並未把馬、阮二人放在眼裡,這半壁江山……」屋內靜了很久,悲戚氣氛浮現於每個人的眉宇之間,北京已陷,這些孤臣孽子卻在分地盤,爭權奪利。

  孫七續道:「關於令弟為何由人質而變為馬士英的義子,在下也弄不清,但卻知道,馬公子武功高強,在皇家御用的供奉人物中,沒有幾人是他的敵手。」冷漠地,高淩宇道:「這已經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馬士英需要一個絕頂高手作他的侍衛,而舍弟恰巧又是個數典忘祖的軟骨頭,這種人必然深信:大丈夫不能一日無權,更不能一日無錢。當了馬士英的義子,認賊作父,他所希望有的都有了……」屋內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話又重提,高淩宇道:「在下已挑明瞭身份,這也是因為孫兄雖上了賊船,卻是良知未泯,隨時都會站在正義這邊,在下才會說出秘密,所以請孫兄說說舍弟的劣跡惡行面色一整,孫七道:「承高大俠瞧得起,今生今世,願終生為高大俠執鞭隨橙,只要高大俠不嫌在下累贅無能……。至於馬公子,殺人越貨,斂聚無數,而最令人髮指的是,被他看上的美好女人幾乎無一倖免,而且,為了滅口,玩過之後很少留她們活口的……」他所牽腸掛肚的弟弟,竟是個人面梟獍,無邊的絕望竟使他心身俱顫。但他稍後又想起一件事,道:「孫兄,你可曾見過一個名叫韋天爵的年輕人?三十左右,中等身材,雙目深陷,說話低沉,使用巨劍……」略一凝思,孫七道:「的確有這麼一個人,在下見過兩次,其中一次和馬公子同乘一馬車;另一次他們在秦淮河上招妓侑酒……」一切都弄清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救這個可能已不可救藥的手足。如果他中毒已深,良知全混,不但要考慮大義滅親,還要防他反噬。

  孫七肅然道:「高大俠,有句話在下本不當說,因為俗語說:疏不問親……」高淩宇正色道:「孫兄,你我一見如故,如再見外就是不想交高某這個朋友了!有任何話都請直說。」激動地搓搓手,孫七道:「高大俠,你如果要勸他脫離這圈子,回頭猛省,自然也是手足之情,盡人事而聽天命,但你必須小心!」連連點頭,表示想法相同,高淩宇道:「在下也有此戒心,明天我就要和他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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