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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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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之後,銷魂後一度小睡醒來,高淩宇對她無限地愛憐,道:「梅心,我總以為你很神秘,全身都是謎。」她幽幽地道:「我也不否認這一點,反之,我也無法明哲保身,更談不上保護你了!你只知道閹黨在消滅異己,大肆滅口,還有更奇險的事,你卻未必知道。」高淩宇道:「我知道一點,但不太多,似乎還有個邪惡幫會,派出大批高手吸收或偷取各門派的武學精英。」她點點頭,道:「你知道的只有這麼多?」高淩宇道:「我曾在無意中聽到兩個陌生漢子交談,一個自稱魚鉤,另一個自稱魚線,不知這暗語代表什麼?」鐵梅心道:「我知道的比你多,這幫會名叫『漁幫』,你無意中發現的兩個陌生人,一個自稱是『漁鉤』,另一個是『漁線』,那不過是基層人物,再往上還有『浮標』和『漁竿』,最上面就是『漁翁』了。」高淩宇道:「這『漁翁』是什麼人?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鐵梅心想一下,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事,看一個人或一件事最好不要從一個角度去看。這個『漁幫』實在不能算是邪惡的幫會。」高淩宇道:「目前閹党正在大舉清除異己,這『漁幫』到底是閹黨的對頭還是同路人,我以為很可能是一夥的。」她搖搖頭,道:「好像此幫和閹黨也勢不兩立。」高淩宇道:「根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說法,這『漁幫』也許不能算是白道武林之敵。」鐵梅心道:「應該這麼說,如果沒有『漁幫』制衡,閹黨的殺戮會更猖撅瘋狂的。」高淩宇道:「你似乎對閹黨及『漁幫』的事都很清楚。」她笑笑不答。 高淩宇道:「好像閹党並未向『漁幫』下手,是不是忌憚『漁幫』?」鐵梅心想了一下,道:「我聽說有幾位白道人物過去因受制於閹黨,而暫時妥協,也有些因得罪了『漁幫』而投靠了閹党,作為靠山。還有一種說法,是有些正大門派的負責人,昔年作了一件對不起『漁幫』主人的事……」微微一份,高淩宇道:「是什麼事?」鐵梅心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一點我不妨告訴你,大概令尊也包括在內。」陡然一怔,高淩宇道:「家父早已過世,而且是被閹党脅迫,曾一度受制,在逃亡反擊中不幸被群毆而傷重不治的。」鐵梅心道:「昔年『漁幫』與各大門派主人有一筆帳,如追根究底,這數大門派的掌門人等於作錯了一件事大力搖頭,高淩宇道:「我不信家父曾作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鐵梅心道:「最初我也不信,但弄清之後,事實俱在,又不能不信。除了聖人之外,往往偉大的人偶爾也會作點錯事;而卑鄙的人,也往往會作出一件不平凡的事。二十五年前,白道數大門派,欠了『漁翁』上一代一筆債,欠債的人有幾位尚健在,聽說已在『漁幫』的手中。」. 高淩宇愣了一陣,道:「都有哪幾個門派?」屈指一數,鐵梅心道:「華山、點蒼、昆侖、終南及令尊。」分手時,她送他一個十分精巧的錦囊,道:「阿宇,如果你信任我,離開這兒之後,立刻打開錦囊,依計行事。因為『漁幫』也在進行,要救那些掌門人,以及對付閹党高手,就全靠這錦囊了。」但高淩宇不信父親犯過不可告人的過錯,或者欠過別人一筆債,拖了二十五年之久而不還債,他絕對不信。 到底是一筆什麼債?他本不屑打開錦囊,但好奇心是不易抗拒的。再說,他信任鐵梅心的話,於是他打開看了。 錦囊中有張紙條,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原來事情是這樣的:昔年「漁翁」之父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各大門派掌門人為了調查一件武林疑案,找到了「漁翁」之父,正好他帶了個青樓女子,而該女子不願隨行,五大門派掌門人對他本就輕視,於是決議要殺他除害。事實上那青樓女子騙了他數百兩金子倒貼一個小白臉,所以「漁翁」之父把她帶走作為補償,卻也不便深責。但是正派人物有時也會矯枉過正,非殺他不可。為了保命,「漁翁」之父竟把剛得到的一部秘笈獻了出來。而這些掌門人看在這秘笈份上,居然沒有殺死他,而把秘笈分了。 高淩宇簡直不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在那幾位掌門人身上,以及他的父親身上,但鐵梅心編造這謊言似乎也沒有必要吧! 設身處地想想,他自己固然不會作這種事,但也不敢保證那幾位長輩不會作這種事。武林中人視秘笈比什麼都重要,沒有名師及秘笈,苦練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成就的。 這一段說明之後,另有各門派的精粹武學各二三十招,並且在後面附注:該幫也正在苦研五大門派的絕學,你要救他們以及對付閹黨滅口的人,應立刻找一幽秘之處苦研,使之成為一種」集錦武學」…… 要不是他和鐵梅心有那種深厚的關係,他絕對不信,也不會依計行事。因為學別派的武功有傷自尊,但他相信她能得到各派的武學精英,必有深意,或者與各派極有淵源。 高淩宇帶足了食物和藥物,找到一個十分僻靜,人跡罕至的山坳中,這兒有原始森林,還有一條小溪穿林而過。 最吸引他的是附近有一座山洞,雖不太深也不太高,一個人可以直著身子進入,深七八丈,寬約兩丈。他抱著當年王陽明」格竹子」的心情,苦思了二天三夜。 像王陽明一樣,他失敗了,這些武學精華要拼湊一起而發揮至大的威力,這豈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幾乎心灰意冷,要放棄而離開這兒。 但第四天他還是回心轉意,收攝心神,靜坐冥想,一口氣就是十二天過去。自第十三天開始,半天靜坐,半天實地演練想出的招式。 就在第二十一天深夜,萬籟俱寂時,他發覺有人向這邊移動,估計還在一裡之外。這人的輕功不弱,再近些,聽出是兩個人。 來人競有一個是唐繼耀,對高淩宇來說,永不能忘。不久前在林中他要求看看一具屍體,沒想到他在屍體上下了毒,而使高淩宇在不知不覺中中了毒。 很可能此人還以為高淩宇仍被蒙在鼓裡呢,所以一出現就略現驚喜地道:「這位弟台,咱們似乎在哪裡見過吧?」冷峻地一笑,高淩宇道:「你老賊的記性還不壞,你雖是使毒名家,居然沒有毒死我,到現在還沒停止吸吸唐繼耀道:「這位弟台是……」吐了口唾沫,高淩宇道:「別裝蒜啦:四川唐門本應該是用毒的一代宗匠,卻原來是見不得人的宵小行徑,真叫人噁心!」唐繼耀面色微變,道:「高淩宇,你逃過那一次,可逃不過今夜,不知是什麼人給你的解藥?」得意地一笑,高淩宇道:「你的毒還不夠看,大爺根本不須解藥,仍然活蹦亂跳地繼續嚼穀,糟蹋糧食,你信不信?」「嘿嘿!」唐繼耀篤定地笑道,「相信給你解藥的人必和本門有極深的淵源……」高淩宇緩緩地移到上風頭,道:「使毒的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姓唐的,你今夜不用毒,憑真本事試試看,你的骨頭會不會被拆開來?」另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喝一聲,道:「姓高的,要玩毒把你搏倒,還用不著我師叔出手,鬼兒子!你認了吧!這兒的風水不錯啦!看刀……」這人也用刀,藍森森地一看就知道淬了毒。高淩宇最討厭兵刃上淬毒的人,所以他也撤出了刀,下了決心絕不讓對方揮出十刀。 的確,白骨斷腸刀在他的冷厲目光之下,湧出一疊刀浪,勢道之猛,速度之快,未過五招,已使對方深深感覺他的腦袋瓜子像掛在褲帶上一樣,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刀浪再加速,就不是浪而是颶風下的白色水霧了。唐繼耀一看不妙,他的師侄連施毒的時間都沒有,他決定親自下手施毒。 但他這想法高淩宇也能猜到,所以他的身子一動,白骨斷腸刀就下了煞手,白霧中血珠噴灑,一柄淬毒刀在屍體拋出時飛上半空。 所以高淩宇以為有充裕的時間打發這個毒人,使他在未施手腳之前和他的師侄走上同一條路。 刀芒焰焰,在風雷聲中狂卷而上。唐門以使毒出名,歷代掌門都不精於技擊。唐繼耀也用刀,本想搶佔上風頭,但輕功卻比高淩宇差一大截。 「嗆哪哪」聲中,刀被蕩開,差點脫手,幾乎同時,閃電似的一腳已跺在唐繼耀的小腹上,他摔得比他的師侄還匹。 高淩宇走近道:「這可能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使毒不成弄得灰頭土臉吧?過去我也聽說過,唐門還要在施毒前有所選擇及慎重考慮,不想卻是一些心狠手黑,草菅人命的敗類……」心頭一驚,高淩宇以刀柱地打了個跟艙,道:「老雜碎……你……還是作了手腳?」「蚩」地一笑,唐繼耀齜牙咧嘴地爬了起來,剛才那一腳,也使他受了內傷,道:「白骨斷腸刀是否也是有生第一次栽得如此之慘?姓高的,你知道你的命運會悲慘到什麼程度嗎?」他感覺頭暈腦脹,且想嘔吐,眼前的唐繼耀的面孔扭曲變大,五官都離開原位,他自己像是站在浪顛上。完了!他告訴自己,這次真的完了,這唐繼耀必是閹黨的人,一旦落入閹黨之手,後果不難想像。 現在唯一能收回本錢的辦法是同歸於盡,不暇思考,立即發動。但是,白骨斷腸刀重逾千斤,競揮不起來,反因用力過猛,使他自己坐在地上。 「嘿嘿!」唐繼耀提刀向他走近,道:「姓高的,我不會讓你死,對你來說,還有比死更有意思的辦法,格老子2你得有耐心慢慢地品嘗……」唐繼耀的影子像個巨人向他走近,他的視覺越來越不濟,卻隱約看到另一個人影自唐繼耀身後射到。 醒來時,視覺仍有點模糊,漸漸地,他看出竟是個女人坐在他的身邊,是鐵梅心?或者是張培蘭?他道:「你是梅心還是張培蘭?」木然地,女郎道:「你為什麼老是說我像張培蘭?」心情一松,高淩宇道:「梅心,我實在是被那些反復無常的人搞怕了!梅心,唐繼耀呢?我本以為這次必是萬劫不復了……」「他本已受了傷。」鐵梅心道,「被我一連急攻,不敵而逃。」高淩宇道:「他居然沒有向你下毒,哦!我知道了。也許他知道你會解毒吧!上次你不是也向我施過手腳?」搖搖頭,鐵梅心道:「那倒不是,主要是因為他受了傷。」他坐起來、頭還有點暈,道:「我體內還有毒,是不是?」她笑笑道:「如果那毒仍在你體內未清除的話。你早就完了!淩宇,你在這兒幹什麼?不會是在這裡遊山玩水吧!」基於逢人只說三分話的處世要訣,雖然已和她有過肌膚之親,卻因她和張培蘭太像了,簡直分不出真假。況且,在此苦研武學,也是為了拯救數大門派的掌門人。任務重大,非同小可,不敢直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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