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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只不過一絲因欽佩而產生的綺念,稍顯就被她扼殺了,因為有一千、一百個理由,都不允許她有此非份之想。她深深地籲了口氣,高淩宇道:「張姑娘有沒有內傷?」她試運內力,道:「沒有。」高淩宇道:「不知你剛剛為何歎氣?」她喃喃地道:「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他也不去研究她的感慨,道:「你的衣服最好脫下來弄幹,我們回去吧!」張培蘭道:「還是回去再換吧!」由於她衣不蔽體不能搖櫓,他只好自己操作,逆流而上。

  高淩宇道:「依你之見,柳半樓是什麼來路?」她想了一下,道:「大概是和薑風及『磨刀受』、倪氏叔侄以及『長白雙殘』是同路的,希望殺死滅口的人而改變他們的命運。」不以為然的,高淩宇道:「他還在等什麼?」她淡然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高淩宇道:「想弄清我的身份?」張培蘭淡然道:「你現在不該讓他知道一切,尤其是在康復以前。」高淩宇道:「謝謝你對我的關切,這麼說你已知道他的身份?」她淡然道:「這並不難猜。」他不再問了,搖著櫓,打量著她,遐思自是不免,那白霜賽雪的肌膚,堅挺而又膩軟的肉球,和那芳蘭竟體的陣陣幽香,這真是個尤物啊!況且又有過一度春風。

  張培蘭著:「高淩宇,你的傷口似乎已經好了吧?」高淩宇道:「不錯,但仍未敢儘量施為,以免縫隙的創口再度裂開,所以在你們最初的拼鬥中,我根本不打算插手。」凝視著他的張培蘭又道:「你剛才在想什麼?」他搖著頭,道:「沒有想什麼……」她顯然不信,道:「不!你剛才一定在想什麼奇妙的事。」高淩宇道:「就算有,你也猜不出來,我也不會告訴你她那清澈的眸子睨了他一會,似有所悟,卻又長長地歎了口氣,似有無限的心事,而不便直言。

  高淩宇道:「你一連歎了好幾口氣,一定有心事吧?」張培蘭道:「人生是一連串的無奈,曹孟德的詩可以作證:人生幾何,對酒當歌,譬如朝露,去日若多……」哂然一笑,高淩宇道:「可是你對酒不歌,並未珍惜這蜉蝣人生,是些什麼無奈,我可以與以聞嗎?」張培蘭仿他的語氣道:「很抱歉!我也不能告訴你。」舢板在附近靠岸,張培蘭自後門繞過進入屋中換了衣服,然後二人先後自店外走了進來,柳半樓道:「兩位似乎遇上了麻煩。」張培蘭道:「那兩個客人想對我們不利,幸虧他們不諳水性,沒敢玩命,我們把他們送到彼岸,還沒攏岸,就動上手了。」柳半樓道:「折騰了半天才打發了嗎?」高淩宇道:「順流而下,不知死活。」柳半樓道:「姓高的,把你的來路交待一下吧!」高淩宇道:「你的來路呢?」柳半樓道:「你先交待了,我自會告訴你。」高淩宇輕蔑地一笑,道:「就像是你比別人高一頭,長一輩似的,真是『長蟲戴草帽……混充細高挑』哩!」傲慢地一笑,柳半樓道:「姓高的,是誰借給你的膽子敢如此對我說話?」冷蔑地一笑,高淩宇仰頭而入,道:「爺們這會兒沒有這份閒工夫逗著你玩……」柳半樓正要有所行動,張培蘭道:「怎麼,柳大俠,你要否定你是個君子嗎?」柳半樓笑笑道:「不會的,淑女!我當然是個君子……

  只不過,該來的非來不可,不如趁早料理清算一下,你說是不是?」冷冷一笑,張培蘭道:「姓柳的,不論是君子還是英雄,都不該占人家的便宜,人家風寒尚未痊癒,而且剛才又搖櫓及動手消耗了體力,現在辦事,不是趁人之危是什麼?」柳半樓道:「張姑娘,你是傳達滅口令的人,怎麼可以和他站在一邊?會不會到時候和他聯手對付我一個人?」張培蘭漠然道:「如果你確實是上面派來滅口的人,多一個人,也該綽綽有餘吧!……」另一個彩霞滿天的天的傍晚,張培蘭把所有的食物都做了,凡是好吃的一點也不留,都端上了桌面。

  有點意外地,柳半樓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做了這麼多的菜?」張培蘭道:「二位應該知道,我把所有能吃能喝的都搬上桌面的用意吧?」冷靜地一笑,高淩宇道:「是不是過了今夜,已不再需要這些食物了?」張培蘭點點頭,然後斟了三杯酒,道:「我們要吃飽喝足,來爭這最後的機會。」柳半樓道:「什麼機會?」張培蘭道:「生存的機會。」柳半樓道:「為什麼?」張培蘭神色肅然道:「因為你們就是我等的兩個人,一個是『軒轅斬』,一個是『盤古旋』,沒有錯吧?請挑明瞭身份。」二人一齊點頭,但眼睛中多少有點驚奇之色。

  高淩宇道:「這本來己不是什麼秘密了,但事關重大,請詳加說明一切,以昭鄭重。」她於了一杯酒,深深地吸口氣,道:「魏老奸被磔死之初,人心惶惶,雖然事過半年有餘,未見株連同黨,但王永光、史坤及高捷等人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會耽心過去這些曾由他們指揮過的殺手有天會壞事連累他們……」高、柳二人都不再說話,把肚子填飽。只是他們都吃到七八分飽即不再吃喝,太飽或太餓對玩命都很不利。

  他們也都想到了一點,以他們二人的功力,即使某一方面略勝一籌,最後仍然逃不過她的全力一擊,這就是所謂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吧!

  三人同時離桌,她走到遠遠的一邊,道:「應該是時候了……」「嗆嗆」兩聲,一個使出了「白骨斷腸刀」,一個是外門兵刃,三尺長的烏金鐮。由於把手可伸縮。所以藏在身上很不顯眼。

  天已暗了下來,入夜無風,河水低吟,如泣如訴。二人向張培蘭望去,她雙手交叉胸前,正在等待一場肉搏的開始。而他們,都在不同的情況下,欣賞過她的酥胸,為她而戰也好,為保命而戰也好,在他們的心情上,似乎她不是站在他們對立的立場上。

  二人開始移動,約半盞茶工夫,一個由徐而疾地旋轉,有如在猛抽幾下的大陀螺,另一個在這旋轉的大陀螺中斬劈了二十七鐮。

  人在旋,白骨斷腸刀也在翻飛旋轉,「盤古旋」是寓攻於守的絕學,著重於身法與步法,輕功冠絕武林。「軒轅斬」以攻擊見長,卻是寓守於攻。兩人都有極豐富的搏殺經驗,生死存亡間不容髮。

  張培蘭幾立不動,有如一尊石像,只是一隻眼珠隨著黑暗中的人影和光焰轉動,她的心情極複雜,她知道自己不能希求哪一個人勝,應該是兩敗俱傷,而造成她兵不血刃的預謀。

  兩人一個是執行一些大奸禍首的滅口命令,一個是在滅口行動中身份高高在上的被滅口高手,而兩人所爭的是什麼?不過是先死與後死之別而已。

  烏金鐮的砍削能充分表現「軒轅斬」的絕學路數和風格,烏溜溜珠晶炎在黑暗中造成騰蛇似的閃電,撕裂著黑緞似的夜幕。

  白骨斷腸刀如月華下的粼粼波濤,但飛旋的路子無跡軌可尋,有時人在刀下,或刀在人上,千絲萬縷,晶絲芒線,細繞密纏,似想把對方變成一個巨繭。

  搏殺由酉時開始,一直繼續到亥時。

  兩人衣服全被汗水濕透,或者血、汗不分。頭上冒著騰騰蒸汽,高淩宇傷勢初愈,不無影響,已被烏金鐮傷了五處,且被跺倒了兩次。

  柳半樓也末全佔便宜,白骨刀在他的頰上劃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口子,大腿上也中了一刀,被那旋風似的腿浪掃倒過一次。

  但柳半樓看出自己略占上風,也看出對方的體力不如自己充沛,殺了高淩宇之後,估計對付這個尤物應無多大問題。想到這兒,那顫巍巍的雙峰又在眼前晃動起來。

  他對女人算是見過世面的人,正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一般的女人他看不上眼,送上門他都不要,一旦看上了,就非到手不可。

  柳半樓並未太低估對方,但他卻不知對方有個不為人知的對敵之法,那就是高淩宇經常是先弱後強,先衰後盛,總會造成對方的錯覺。

  而柳半樓占了上風之後,偶爾會掃視張培蘭一眼,那眼神的內涵並不難解釋,所以銳不可當的反擊在瞬間發動。

  「叭叭」兩腳,柳半樓的左肩及右腮幫子上各挨了一腳,才退了一步,正要打疊精神還以顏色,沒想到「盤古旋」是以守代攻,而且往往旋轉的方式不是自右向左,或自左向右,而是忽左忽右,或半左半有的捉摸不定。

  柳半樓尚未反擊,左眼及小腹上又中了一腳及一膝。而白骨斷腸刀,光焰熠熠,寒氣懾人,在那烏金鐮的嘯聲中,』「刪喇」……高淩宇的腋下及褲角已被掃裂,腿上也掛了彩。

  兩人的步伐都有點不穩了,但一個旋躍而起,一個躍起淩空下擊,「嗆嗆嗆」一溜火花飛濺,看來高淩宇在「軒轅斬」的砍劈下十分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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