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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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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極靜。 高淩宇本已昏昏欲睡,卻聽到比貓還輕靈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外,是柳半樓吧?或者張培蘭?也許他們是一夥的也說不定。 江湖中人心險詐,僅是在這傷心渡的一夜之間,就看到了多少不同的嘴臉,和詭譎無常的變幻,而使人眼花繚舌L。 也許任何一個,不必兩人聯手,都夠他忙活的了。 他現在傷勢略有起色,只要用力過猛就會使創口再次撕裂,這後果就可想而知了。他握住了刀柄,躺著不動、出聲嘛,就等於告訴對方,他具有如此高的聽力。如果不出聲,而待對方進了屋子,那就必須拼命自衛了。 門被輕輕推開,人像一片敗葉飄了進來。 高淩宇知道,對方如要施襲,而張培蘭又故作睡著不知的話,他的情況就很危險,必須浴血抵抗。 哪知這時忽然聽到張培蘭大聲道:「柳大少……柳大少……是你嗎?」柳半樓還在猶豫,張培蘭已走了過來,道:「柳大少,人家高少俠都已經睡了,要聊天也要等到天亮了以後呀!一個人總不能老是扮演可厭角色,你說是不是?」「暖……暖……」柳半樓退出門外道:「不瞞二位,小弟長了這麼大,還沒睡過稻草,所以老是無法入夢,本想找高兄下盤棋,以消永夜。既如如此……」高淩宇這才坐起,道:「是柳兄嗎?明天小弟一定奉陪。」柳半樓道:「高兄,深夜打擾,小弟無狀,就此告退柳半樓走後,張培蘭也沒有進來,高淩宇心想:張培蘭到底安著什麼心,她應該是傳達「滅口令」的人,怎麼會關心抗拒滅口令的人呢?這個柳半樓身手了得,莫非他就是…… 為了早日康復,只有時時小心,提高警覺。 在早餐桌上,三人一起吃飯,柳半樓故意對張培蘭表示殷勤。 張培蘭道:「請問二位,今天過不過河?」柳半樓望著高淩宇,高淩宇道:「在下的風寒好得多了! 但長途跋涉加之又無腳力牲口,總是不好,所以我想不如在此多休養一天……」柳半樓道:「那好極了!本來高兄若不留下,立即過河上路,小弟也不願單獨留下。我那牲口是蒙古名種,且是友人的寵物。昨天趕多了路,應該讓它多休息幾天,所以有機會和高兄多盤桓幾日,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張培蘭道:「既然兩位今天還不想走,河上擺渡不能無人照料,而我又要照應這小店,請問二位誰願偏勞?柳半樓低頭吃飯故作未聞。張培蘭道:「二人之中總要有一位要偏勞的。」傲然一笑,柳半樓道:「在下生於富豪之家,僕從如雲,恕我從未作過這種營生,心雖有餘而力有未逮,抱歉!抱歉!」撇撇嘴,張培蘭道:「富豪之家的子弟就等於廢人嗎?搖搖櫓,撐撐竹篙子也不會嗎?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柳半樓道:「的確欠學,說來慚愧!」張培蘭向高淩宇道:「高先生也是出身富豪之家嗎?」高淩宇道:「在下出身寒微,家嚴是手藝人……」張培蘭道:「高先生可以弄弄擺渡嗎?」高淩宇道:「雖不敢說可以應付,我想還不至於把舢板弄翻吧!只是風寒未愈,不知能否勝任愉快,但可一試的。」張培蘭道:「高先生,那就偏勞你了,如果過河的人多,我可以抽空幫你。嘮!現在不就來了過河的客人了?」這工夫來了一男一女,男的跛足,女的瞎眼,男的以一根竹杖引路,拉著女的一手,兩人都在三旬以上。男的道:「姑娘,這會兒可以過河嗎?」張培蘭道:「如果二位有急事,就馬上送二位過河,原則上是湊足四位才過河。」女的道:「姑娘,我們也沒有什麼急事,就在舢板上等一會也無防。只伯等了半天仍然等不到一個,那怎麼辦?」張培蘭道:「兩個時辰之內沒有人來,我們就送二位過河。」張培蘭說完走向小店。 跛子扶著瞎女上了舢板,坐在船頭上。高淩宇坐在後躺處。舢板前半部在水中,後半部還在岸上。 被子道:「小哥,聽說這兒前兩天曾有一次盛會?」微微一愕,高淩宇道:「老兄是指什麼……」瞎女人道:「小哥何必裝蒜,請問小哥是何時來的?」高淩宇道:「在下昨天晌午來此,因風寒留下,不得不盤桓一兩天,待好了再走。」跛子道:「原來小哥也沒趕上那次盛會。在下夫婦二人有位堂兄,聽說參與了那次盛會,不知吉凶如何,真叫人耽心。」高淩宇道:「在下聽說數日前有人在此玩命,曾有死傷,未死的已過河而去。不知這些末死之人是否有令堂兄在內?」破子道:「但願在內。」此刻柳半樓坐在小店門迎門的八仙桌邊,張培蘭倚在門外涼篷的支柱上,柳半樓道:「張姑娘,你是負有使命而來的吧?」張培蘭道:「什麼使命啊?你倒說說看。」冷冷一笑,柳半樓道:「你不是來傳達滅口令的人?」哂然一笑,她道:「原來你也和那些人物同樣地無聊。 這麼看起來你來此也絕非一個普通過河的客人了?我沒有猜錯吧?」聳聳肩,柳半樓道:「我也沒有說絕對和那件事沒有關連吧?」哂然地,張培蘭道:「說說看,你是『盤古旋』,還是『軒轅斬』?」搖搖頭,柳半樓道:「都不是。」張培蘭道:「你是來應劫的,還是來滅口的?」柳半樓道:「你是傳達滅口的人,這不是多此一問嗎?」張培蘭知道套不出來,事實上她大致能猜出來。看看河邊,由於是順風,隱隱聽到一跛一瞎兩個中年人正在和高淩宇交談,內容也正是在談前幾天夜裡殺伐的事。 因而張培蘭深信這也不是兩個普通的過客,立即走向河邊,對高淩宇道:「你沒駛過船,這第一次還是由我幫你吧!」二人把船推下水,張培蘭跳上船,把櫓母放在櫓公上搖了起來。 高淩宇不由暗暗驚奇,也暗暗警惕,她什麼都會,包括演戲在內。如果不信她是殺人能手,可能錯得太離譜了吧! 格聲「咿咿呀呀」,土布衣衫裡著苗條的胴體,搖櫓時轉動腰身的姿態,實在令人退思,銷魂。 破子道:「我說船家姑娘,前兩天這兒有過火爆事件?」張培蘭淡然道:「有這麼一回事。」跛子道:「結果如何?」張培蘭道:「兩敗俱傷。」瞎子道:「所謂兩敗,都是哪方面的人哩2」張培蘭道:「這……我怎麼知道?只知道有好幾撥人,一個個神秘今今地,後來動起手來,分成了兩派,大致如此……」跛子道:「人呢?我是說活著的。」張培蘭』道:「走了!」瞎婦道:「我說這位姑娘,你在這次斯殺中扮演什麼角色呀?」張培蘭道:「有人在家門口廝殺,當然是看戲的羅!」瞎子道:「這野店是姑娘的家嗎?」張培蘭以為,反正那夜在此的人,除了她和高淩宇外,其餘的都到陰間應卯去了,這兩人不會知道的,她道:「當然羅!」瞎子冷笑道:「太謙虛了!姑娘出身大家閨秀,自幼酷愛練武,大了之後被閹党利用,身在『左右擁護』之上,令祖『回春居士』一世英名全斷送在你的手中。」面色一冷,張培蘭道:「原來二位也是參與盛會的狂妄地一笑,跛子道:「可惜稍遲了一步,不過還不算太晚。」張培蘭道:「這話怎麼說?」破子道:「姑娘是幹啥的?咱們是心照不宣。死了那麼多的人,姑娘居然還好端端的,想必身手了得,還有幫手了!」瞎婦一字一字地道:「跛哥,咱們不必管那麼多,上面怎麼交待,咱們就怎麼幹,用不著動嘴皮子磨牙……」張培蘭大聲道:「慢著!你們八成是『長白二殘』,看在你們素行還不太差,我必須警告你們,上面派你們來滅口,就等於讓別人滅你們的口……」然而,跛子已是人隨聲至,身子疾射後艙。高淩宇閃過破子一擊,瞎婦接踵而至,肋販長度不過兩丈二三,寬不及一丈,連一匹太高大的馬匹,都無法載運過河。在舢板上拼命需要待別的技巧和經驗。 這一跛一瞎在搖晃不定的舢板上聯手合擊,拳掌交瀉,形成鋼鐵般的勁牆。但是,他們遇上了硬手,遠超出他們的想像。 當然,在那盛會之後來此的人物,身手之高不難想像。 原來所謂破、瞎都是輕微的,他們既不跛也不瞎。高淩宇可不是袖手旁觀保存實力,他主要是不敢太用力,而拉開傷口,同時想看看張培蘭到底有多大道行。 此刻高淩宇顯得手忙腳亂地閃過跛子連環五腳,似乎他們要對付張培蘭,把她當作了主要的大敵或仇人。一個上騰如怒隼翻掠,在滾動中的奇妙角度上完成七掌及一十二腿的掃砸。而攻下盤的瞎婦,短拐競在挫身攻守中撤出,嗓中擠出狠極的嗚咽聲,拐影繞著張培蘭交織著光焰晶網,寒氣砭骨,銳嘯盈耳,舢板在水上跳躍,人在跳躍的船上縱躍,森厲的殺機在他們的嘴角上閃耀。 在淩厲的攻擊下,張培蘭似乎招架不住而落水。破、瞎二人也入水不見,河水並不太深,中央約一丈七八,有點湍流而且混濁,水性不高的人,在水底的視界極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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