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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那邊的錢秀姑回頭與她身側一個禿頂紅臉的肥胖老者私語了一陣,又轉過來憤怒地叫:「好吧,我再加你們二百兩!」

  搖搖頭,秋離道:「才加二百兩?媽的,我們又不是叫花子要小錢的,這點數目算什麼玩意?簡直是侮辱!」

  錢秀姑尖吼一聲,叫道:「姓秋的,你不要太過分,真個弄得大家翻了臉,搞到橫屍遍野,流血成河的地步,只怕你就後悔莫及了,那時休說一千二百兩黃金你們分文得不到,就算棺材錢還得你們自己想法子湊,你琢磨著辦吧!」

  秋離毫不讓步地道:「如果就這點錢,便不用再談了,屍橫遍野也好,血流成河亦罷,反正你們也輕鬆不了,大夥就『裱』.著幹啦!

  在錢秀姑一旁的禿頂胖大老者,又湊嘴在錢秀姑的耳旁歎了口氣,秋離搖著頭學著方才錢秀姑的口氣罵道:「你是吃了迷糊藥啦,章森,。你這痞子、無賴、牛皮匠,你說誰會將什麼毀在這裡,我們麼?是誰將我們毀在這裡?你們麼?就憑你們這一堆廢料,幾塊庸才,就有這麼深的道行?撒泡尿照照你們各位的尊容吧,你們問問自己,可有這個信心?秋老子橫行江湖的時候,你們都還賴在你們師娘懷裡吃奶呢,如今競想與你們秋老子分庭抗禮起來了,乖乖,你們可真是一斤鴨子半斤嘴,光賣他的把式呐!」

  「禿鵬」章森業已氣青了臉,他吸著氣道:「秋離一一你是至死不悟了!

  秋離「呸」了一聲,道:「你們才是癡人說夢!」

  一側,洗如秀突然厲聲地道:「章森,方才我的把弟已代替我們作了答覆,想怎麼辦,你們劃下道來,我們全接著!」

  一把拉開章森,錢秀姑瘋狂地叫駡:「洗如秀,你包庇貪官,橫與同道作對,我叫你不得好死,我要吃你的肉,挫你的骨,你這豬羅,腦滿腸肥的畜生!」

  洗如秀惡狠狠地道:「你可以試試,刁婆子!」

  兩個瘦長的,面色青白又毫無表情的角色走了出來,他們兩個長相酷肖,也都穿的是一襲灰鼠袍子,看上去如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其中一個向洗如秀招招手,冷淒淒地道:「來來來,姓洗的,我哥倆來領教領教你這滇境大豪,掂掂你到底有什麼不得了的分量,敢來包庇姓陳的貪官污吏!」

  怪笑一聲,洗如秀道:「何氏雙妖,你這一對怪物唬唬別人猶自尚可,想在我面前強逞能只怕是找錯人嘍,行,我就來夾磨夾磨你們!」

  一伸手攔住了欲待上前應陣的洗如秀,秋離笑道:「老洗。

  第弟在此,還用得著老哥上陣,我來侍候二位吧!」

  說著,他大搖大擺地走到中間,笑容可拘地道:「來吧,我的兩個心肝兒,一起上,免得我麻煩:「「何氏雙妖」兄弟兩頓時面色齊變,做哥哥的何欽重重一哼,手抄處,「虎」地一聲,一條纏在腰上的「蚊皮倒須鞭」已在空中揚了一轉!

  同時,他弟弟何敬也抖出了一條式樣相似的兵器來!

  「禿鵬」章森緊張地上前,低低地道:「二位何兄千萬小心,這姓秋的相當厲害,可別為他所乘,頭一陣便挫了我們的銳氣!

  何欽不快地橫了章森一眼,冷冷地道:「章老,你也太小看我兄弟了!」

  「何氏雙妖」也是黑道上頗負盛譽的能手,在黃河流域一帶可謂吃一份,自來眼高於頂,梁傲不馴,他們從行道以來,便少碰過釘子,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兩兄弟那種目空四海的習性,以為天下雖大,他們「何氏雙妖」可以獨尊一方了。

  秋離的威名,他們也不是沒聽過,但唯其聽過,就越發的不服氣,他們方才眼見錢秀姑和章森對秋離的那股子憚忌勁,便已老大地不痛快,如今指名罵陣,也就是想展露一下他兩兄弟的狠處,順便也一泄積了滿肚皮的窩囊氣!碰了個軟釘子,章森雖是異常惱火,但時值非常,也不好發作,當下他乾笑兩聲,勉強地道:「老夫一番好意,二位何兄既是藝高膽大,老夫也就無話可說了!」錢秀姑也叮吟道:「二位何兄,聽說姓秋的小子自來下手不留活口,何賢昆仲可得加意防範哪!」

  青白的臉孔上是一片冷森,何敬接口道:「汪大嫂,你就看誰不留活口吧!」

  現在……

  秋離已有些不耐煩了,他抓了一把積雪在手中用刀搓著,邊道:「喂,你兩個人妖可是早知道這——來就回不去了?交待後事也得快點呀,我這廂還等著呢!」何欽勃然大怒,叱道:「好狂夫!」

  秋離嗤之以聲:「你個狗操的!」

  淩空有一條黑蛇似的影子暴閃,「嘶」地一聲卷向秋離頸項,好快!

  身形猝然貼地掠進,令人一陣心顫神搖的「嗚……嗚」怪響突而揚起,銀光瑩瑩的銀牛角展現著半彎月形的光弧映幻漫天,「蛟皮倒.須鞭」急纏角身,卻絲毫用不上勁,在連串的刺耳括響中又立即滑脫,當另一條鞭影也有如流光,纏卷來的瞬息,秋離早已彈上了半空!於是,他就象從來便未曾彈升起來過——樣,人們的視線開始一轉,他已經又撲了回來,刹那間,他仿佛將天上隱在黑暗雲霧中的彎月——幾幹幾萬隻彎月全帶下來了,半弧形的乳白色光華交錯穿織,縱橫飛旋,又似幾千幾萬柄彎刀在掠舞翻滾,空氣激蕩中,響著震耳的呼嘯聲。

  「何氏雙妖」的兩條「蛟皮倒須鞭」雖是舞得急密,卻根本擋不住這漫天月弧的狂瀉猛擊——就好象兩根竹杆遮不得傾盆大雨一樣,只見光影淬閃,兩條長鞭業已連連歪斜蕩彈,完全失了準頭!

  秋離的尖嘯宛如鬼泣,銀牛角的弧光和著他那淒慘的嘯聲流飛旋斬,其聲之刺耳可怖,似是已將空氣全割裂成碎片下!

  兩條人影就象被炸開來一般手舞足蹈地摔向半空,又灑著雨似的鮮血重重跌落地下,當他們落下,那兩具血肉模糊的軀體已經叫人認不出這乃是「何氏雙妖」了!

  這邊,錢秀姑的人個個面色蒼白,呆若木雞,那邊,「飛狼幫」的弟『兄們卻突然地起了一陣歡呼的喝彩之聲!

  站在那裡,秋離慢吞吞地用鞋底揩擦著銀牛角上的血跡,形狀之悠閒自若,宛如他從頭到尾便一直在做著這個動作一樣……洗如秀仰天大笑,洪聲道:「兄弟,神威依舊!」

  露齒一笑,秋離道:「老哥謬譽了,這一雙人妖,又算是什麼玩意?如果連他們都吃不下,還在江湖上混個鳥?」突地……錢秀姑瘋狂尖叫:「秋離,你好辣手,我和你拼了」不屑地一撇唇角,秋離似笑非笑地道:「不是我藐視你汪大嫂,你上來只怕比這雙人妖還不夠一擊!」

  錢秀姑一彎身,猛地自兩邊靴筒子裡拔出來兩柄精光閃閃的匕首,形如一頭雌虎般就待往前沖!

  斜刺裡一條人影迅速將她攔腰抱住,大叫道:「嫂子,你瘋了,你怎能這麼衝動!」

  那抱住錢秀姑的人,呃,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眉目之間,流露著成形的粗野暴唳之色,滿臉的橫肉配著一雙蛇眼,看上去頗為精悍陰顯,他硬拖著錢秀姑,邊又厲聲叫:「姓秋的僥倖贏了一場,不見得就能贏第二場,嫂子、如果你一出了差錯,豈不自渙軍心?大哥的血海深仇又到哪裡報去?」掙扎著,扭動著,錢秀姑口沫橫飛地叫囂:「不要管我,汪剛,你放開我,讓我和姓秋的雜種拼了,死活由命,卻不能讓何家兄弟白挺了屍……」這幾句話,錢秀姑原是給她所請來的幫手們聽的,,果然,她請來的那些幫手們憋不住了,個個覺得臉孔赫然,聞言如刺,一股敵愾同仇的悲憤表情更流露了出來……不管是真是假,他們受邀來此,或是收了巨額報酬,或是與汪鐵頭當年有老交情,無論哪一端,他們也裝不得瘟,發不得熊,就算心裡寒透,也得「拿鴨子上架」,硬挺這一遭啦!首先,章森走了上來,他沉重地勸慰著又哭又鬧的錢秀姑道:「弟妹,你二叔說得對,你先別激動,且平靜一下,切切不可魯莽從事,否則,你若有了個長短,我們豈不也泄了氣?何家兄弟方才輕敵過甚,貪功急進,這才栽了跟頭,姓秋的功夫不錯,但也不是上了天,咱們穩紮穩打,他也不見得就能占了便宜,形勢並不如表面的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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