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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但是——

  秋離卻未停留,他不向山下掠去,反而重重一哼,朝白鼓山平坦的山頂飛拔而起,有如大鳥般落出七丈多遠!

  輕輕將何大器與馬標放下,在兩個人頭暈目眩、連連喘息中,秋離已微歎一聲,低聲道:「二位,樂子來了!」

  馬標及何大器一口氣尚未喘換過來,聞言之下,全驚得混身一震,急忙定下心神,朝四周探視。

  晨陽的光芒刺激著他們的雙眼,但是,從眩花酸疼的瞳仁望出,仍可看見一副觸目心驚的景象。

  整個白鼓山頂,極目所見的範疇以內,包括方才他們沖出的那間石室,全被無數名體格魁梧,形色兇悍的黑衣大漢所包圍,這些黑衣大漢站成了一個碩大的圓圈,人數之多,伯有四五百名!他們手上的鬼頭刀,在陽光下閃泛著森森寒芒,而那一張張的面孔,卻是冷硬而沉板的。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叱喝,他們竟是沉默地圍持四周,用一雙漠然的眼睛,凝視著業已陷身於重圍中的三個敵人!暗中叫苦不迭,馬標窒著叫道:「可不是,兄弟,這一下算真來了樂子啦……」白髮與白髯怒顫,何大器嗅目切齒地道:「好狠的一群畜牲啊,他們還非要趕盡殺絕不可!」拂了拂頭巾的下角,秋離眯著眼環顧周遭,他平靜地道:「看樣子,百隆派像是傾巢而來,好幾百人把這山頂全圍住了,呢,可是頗看得起我姓秋的哪!」

  馬標用力活動四肢,顫巍巍地挺立起來,他沉重地道:「兄弟,這一場廝殺,只怕又是免不掉了,百隆派的情形似乎是要破釜沉舟,硬幹到底……」伸出舌尖潤潤嘴唇,秋離淡散地道:「你把他們說得全象些人了,大哥,硬幹到底?媽的,憑什麼?就憑了他們這群中看不中用的廢物麼?」馬標忙道:「兄弟,我知道你武功之強,傾淩天下,有萬夫不擋之勇,但卻輕敵不得,再怎樣說,也是敵眾我寡呀搓搓手,秋離籲了口氣,道:「大哥,你約摸退隱江湖太久了,一點陣仗就沉不住氣啦,你看百隆派圍在四周的這些邪龜孫,一個個挺胸突肚,蠻有那麼兩分味道,就以為他們全橫上了天?不;事實上並非如此,這種場面我經得膩味了,濺血奪命之前,與濺血奪命之後,是截然不同的,他們現在裝得象些人熊不是?大哥,只要一動手,我就能叫他們鬼哭狼嚎,呼天搶地,恨爹娘少生兩腿!」

  忍不住啞聲笑了,馬標道:「我的好兄弟,你可別把話說得太滿了埃」秋離笑吟吟地道:「當然,我也知道『滿飯好吃,滿話難說』!」

  坐在地下的何大器,這時側過臉來,充滿信心地道:「馬老弟,雖說秋老弟與你誼屬金蘭之交,但是,恐怕你亦未曾親眼見過秋老弟大開殺戒的場面吧?老天,那就活脫像是九幽境的閻王爺入了凡,阿修羅的魔尊越了界,簡直就不忍目睹了。從老夫親見一次之後,方始明白古人所雲的『血流成河』、『屍集成山』是個什麼樣的寫照……」馬標低沉地道:「前輩,我雖未見過秋兄弟大開殺戒的場面,但是,就我所遇上的那幾次也足夠領悟了,他的本事不但狠,不但絕,不但厲害,更殘酷得沒有一丁點人味,只要他一開始拼殺,唉,那與平常時的他便成為兩個人了……」哧哧笑了,秋離道:「這是什麼場合了?你二位還一搭一擋地在替我吹擂?我看你們佩服我是假,藉此壯膽才是真吧?」馬標與何大器皆失聲而笑。忽然,何大器疑惑地道:「老弟,怎的對方沒有動靜?」四周環顧,馬標亦納悶道:「不錯,百隆派的人們,只是這麼將我等包圍在中間,為什麼到現在還未曾有所行動呢?」秋離安祥地一笑道:「或者,他們在商討對策,或者,在覷探我等是否尚另有圖謀,另有幫手,總之,他們會極其謹慎小心,因為他們不願昔日在仰宛縣城外黃土丘陵的那一幕慘劇於今日重演!」

  何大器笑呵呵地道:「說得有理,老弟,有理!」

  馬標接著道:「那麼;我們便也和他們對峙著幹熬?」、悄悄地,何大器道:「馬老弟,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才是對敵卻敵的上上策哪。」

  秋離笑了,道:「前輩說得是不錯,但今日我們便來個相反的,採取主動,制敵于先,前輩,如何?」何大器忙道:「全看老弟你的意思了,老夫唯你馬首是瞻!」

  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一笑,秋離踏前一步;清越地大聲道:「『百隆派』的朋友們,各位一個個呆鳥也似的站在那裡發楞,相信也不是滋味,既然你們有意,我們也有心,便何妨開始熱鬧熱鬧?假如你們客氣,我呢,便老著臉皮先行招呼也是一樣!」

  秋離這一開口發話,雖說是嬉笑怒駡兼而有之,言詞中所含蘊的血腥氣息卻是濃重無比,包圍在四周的數百名百隆派弟子俱不由紛紛互覷,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就在這時——

  右後方,一個冷峭沉厲的語聲已接著傳來!

  「你是秋離?」

  秋離緩緩轉身。呢,在那邊的石屋之前,業已站出四個人來,這四個人一字排開,那啟聲者是個年約六旬,高瘦幹黃的老人,這老人一襲黑袍,斑白的頭髮往後梳了個髯,細眼窄鼻配上一張削薄的嘴唇,形態之間顯得寡絕冷酷無比;他的旁邊,卻是兩位成為鮮明對比的怪異人物,一個面白如玉,風眼朱唇的白衫儒士,另一個雖也同樣穿著一件白衫,模樣卻奇醜嘔人,本麻子,朝天鼻,倒吊眼,尚生著一雙八字眉,這兩位白衫人站在一起,一個俊俏秀逸,一個惡虯醜陋,看上去,便覺得俊的越俊,醜的越醜了!

  兩個白衫人的身側,哈,不是別個,便是夜間吃足了秋離苦頭的「百隆派」—大護壇蕭世光!

  皮笑肉不動地一笑,秋離道:「不錯,我是秋離,閣下當然不會是太上者君,想就一定是『百隆派』的大掌門,『千蛇尊者』古常振了?」那啟聲發話的老人,果然正是百隆派的大掌門——「千蛇尊者」古常振。他不理秋離的譏消,寒森森地道:「秋離,你真是膽大包天了!」點了點頭,秋離道:「我承認,要不,還在江湖上混個鳥?」

  古常振枯乾無肉的雙頰驀然一抽搐,他重重一哼,怒道;「秋離、現在我讓你滿口胡言,狂妄跋扈,用不了多久,我就叫你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哧哧一笑,秋離吊兒郎當地道:「只要你老人家有這個辦法,古常振,我便如你的意,反正,昭,如今我也活得不奈煩了!」

  一雙細長的眼睛裡閃射有如火焰般的憤怒光芒,古常振那削薄似刃的嘴唇微微一抿,他又暴烈地道:「我問你;秋離,石室及地窖裡的本派所屬,可是全被你殺害的?」』點點頭。秋離道:「古常振,雖然你那一點狗腿子是栽在我手裡,但用詞方面卻須甚酌一下;他們是想殺害我不遂而被我反殲,並非我發了賤先去宰割他們,這一點,你我得弄清楚!」

  咆哮一聲,古常振厲聲道:「好個利口小子,不管誰先找誰,我的門人慘遭殺害卻是事實。秋離,這些血債你必得一筆筆地償還!」

  秋慢條斯理地道:「我早就說過,只要你有辦法,我這條命好端端地擺在這裡等你來取,唔,人生乏味哪……」面色速變,古常振咬牙切齒地道:「秋離,今天的這些血債且不去說,昔日仰宛城外休殘殺本派弟子,手段之狠毒暴虐簡直令人髮指!你雙手染滿『百爐門人的鮮血,身背數百條『百爐門人的命債,我要你一點一點、一絲一絲地報償!」

  搓搓手,秋離笑道:「這不是在等著我了?」古常振氣得五內如焚,七竅生煙。他大吼道:「好狂夫!」

  秋離不溫不火地道:「你是老狗才!」

  滿口鋼牙咬得「咯崩」作響,古常振嗔目豎發地道:「秋離,人家畏你『鬼手』虛名,我姓古的卻不含糊,舊仇新怨,不共戴天,眼前一併結算了吧!」.秋離神色突寒,他雙眉斜聳,冷厲地道:「少給老子來這一套把戲,古常振,你吹鬍子瞪眼嚇得住誰?似你這樣的窩囊廢物,在我秋離手裡已經不知擺平了若干,你表面象人,骨子裡卻和一頭畜牲無異,披著你媽一張人皮卻淨做不是人該做的事;見利忘義,喪天害理,為官府充爪於,替奸佞當幫兇,維護叛逆。出賣同道,欺瞞武林!挑撥人家同室操戈,唆使人家數典忘祖,你他媽還在這裡似模似樣,象條狗似的悻悻狂吠呢,古常振,你丟人丟到南天門了!」

  目光如刃,秋離又接著狠狠地道:「你抓著李坤的痛腳,脅迫他以下王流的超齡手段擒樁太蒼派』的何老前輩及與我有八拜之交的馬大哥。你非但折磨他們,淩辱他們,更想藉他們發橫財,以他們誘我來入殼。很好,不管你的心肝是黑是紅,我便老老實實地來了,可惜你的強弩射不中我,毒蟲咬不了我,火藥炸不死我,如今你又大排陣勢,意圖以眾淩寡,以多欺少,想利用你那一批不象玩意兒的手下來吃我?古常振,你算在做你媽的春秋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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