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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周雲哧哧笑道:「反正,你是任什麼歪理也能夠說成光明正大!」揉揉面頰,秋離道:「也不一定,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看法,有些時候,大家的觀點不一樣罷了,誰也有個對自己有利的主張,呢?」用腳尖踢飛了一塊小石子,周雲道:「當然……」四處一望,秋離笑道:「這兩天,你夠享受了吧?」面罩後面孔熱了熱,周雲窘迫地道:「這個……呢,也沒有什麼……」豁然大笑,秋離調侃地道:「媽的,一個大男人,還有什麼害臊的?只是卻須保重身子,不要伐虧狠了礙……」訥訥地,周雲尷尬十分地道:「我……我知道……我一直很有節制……」眨眨眼,秋離道:「知道就好,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哈哈哈……」周雲直搓著手,正窘得無言以對,松林邊;一條窈窕的身影,突然閃了出來,那人一出來就嬌聲叫:「師兄,秋大哥,快來幫我提提籃子呀……」秋離眼尖,目光一瞥之下,已咋舌道:「乖乖,是你的寶貝師妹!」

  這時,衣霜已從松林邊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她兩手提著一隻竹編的大籃子,裡頭全裝滿了累累松子!

  於是,秋離與周雲急忙大步迎上,分左右接過衣霜的竹籃,各伸一手執定了,衣霜面色微紅,秀髮蓬鬆,鼻尖上業已泌出一粒粒細小的汗珠,她用衣袖拭了拭汗,微微嬌喘著道:「可累壞我了,人家整整采了大半個上午呢,也不見你們哪個來幫幫忙!」

  秋離哧哧笑道:「姑娘,你師哥新婚燕爾,『春眠不覺曉』,我呢?又不知道你一大早跑到何處,亦不便啟詢,你說說,我們兩個怎生幫忙法!」嗔了秋離一眼,衣霜笑駡道:「你呀,哼,就是一張嘴生得巧!」

  聳聳肩,秋離道:「還沒有你師哥巧哪。」

  周雲忙道:「秋兄,你和我師妹爭辯的時候不要拖我下水,我可惹不起她……」這時,衣霜走到那邊一塊乾淨平坦的石頭上坐下,她喘了口氣,又舉手拭拭汗,道:「喂,過來陪我歇歇。」

  舔舔唇,秋離指指周雲,又點點自己鼻尖,道:「是叫他,還是叫我?」衣霜臉龐一紅,嗅道:「你們兩個!」

  秋離與周雲相視一笑,大步走了過去,就在石塊前面放下籃子各自盤膝坐下,衣霜眼睛看著秋離,口裡卻問周雲:「師哥,我看見廖大哥走了!敝茉貧偈椎潰骸笆塹模惺錄弊嘔厝ァ!*

  衣霜又道:「秋大哥也要走了嗎?」

  秋離笑道:「不錯!」

  眉兒輕整,衣霜低聲道:「到哪裡去?」秋離平靜地道:「去救何前輩及馬大哥。」

  咬咬下唇,衣霜道:「據你想,他們是出了事?」點點頭,秋離道:「一定的。」

  幽幽地,衣霜道:「但廖大哥卻並沒有斷言他們一定出了事……」哈哈笑了,秋離道:「姑娘,有些時候,不能全靠人家的臆測,自己也得動動腦筋才行,而我的判斷從來就不會太離譜……」低促地,衣霜道:「那麼,你還來嗎?」一邊的周雲,業已覺出自己師妹的表情言語有些異樣了,這種異樣,無可諱言的是一個懷春少女情愫的流露,他生恐秋離言語有失,連忙朝著秋離拋使眼色……秋離是何等機智老辣的人物?衣霜這種神態,他焉有察覺不出端倪之理?柔和地一笑,他道:「我當然還來,以後我也會常來呢。」

  衣霜頓時喜形於色地問:「真的?」

  秋離笑道:「我怎會騙你?」

  掠掠鬃發,衣霜恢復了笑容道:「我要告訴爹,你們到『白草坡』去的時候,我也得跟著去……」吃了一驚,秋離愕然道:「你?你去做什麼?」柳眉倏豎,衣霜冒火道:「我去做什麼?我倒要問你,你去做什麼?」眉梢子微挑,秋離笑道:「我到『白草坡』是要與『八角會』了決一段公案,洗雪一次深仇,而這樣做是需要大興干戈的,換句話說,便要流血殘命,姑娘,你該明白這不是去遊山玩水,更不是逛廟會埃」哼了哼,衣霜不悅地道:「你以為我伯?」打量了衣霜兩眼,秋離道:「我不認為你會害怕,但至少,你不適合這種場合!」

  衣霜嬌蠻地道:「秋大哥,你不要以為天下的武功全叫你一個人學齊了,別人就不懂,你可知道,我那幾手家傳劍法也頗堪入目呢……」秋離失笑道:「真的?」跺跺腳,衣霜道:「你要試試?」急忙擺手,秋離道:「不用試,不用試,我曉得一定非同凡響,呢,一定非同凡響……」抿抿嘴唇,衣霜道:「秋大哥,你可聽過『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句話?我爹與二叔全是中原武林道上劍術的宗師,你想想,我的功夫還會差到哪裡?別人不說,恐怕就連周師兄也不是我的對手!」

  一側,周雲愣了愣,心付道:「這妮子吹牛不要本錢,她那兒下子三腳貓把式只能唬唬二些雞鳴狗盜之徒,如今卻竟要連我也壓下一頭……」看見周雲不作聲,衣霜禁不住發急,她尖聲道:「師哥,我說得對是不對?」周雲苦笑一聲,一迭聲道:「對,對,當然,當然……」得意洋洋地盯著秋離,衣霜道:「怎麼樣?這一下你可該相信了吧?」不待秋離回答,她又神秘無比地道:「我便老實告訴你,我爹的壓箱底絕技,直到現在周師哥都還沒有學全:我呢?近水樓臺先得月,卻已學得差不多了。我爹有一套最精華的劍法,名叫『六形三擊』,哼,別人連看都還沒有看到過呢,我就早會了!」

  周雲疑惑地道:「『六形三擊』你學會了?師妹,那是師父最厲害的三套劍術之一,師父上個月渝知我,要我半年後回山習練這套劍法,連我身為首徒,也要過半年才能開始學,你莫非就先會了?」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衣霜道:「你是我爹的首徒,我是我爹的女兒,再怎麼說爹也不會偏向你,當然我應該先獲真傳!」

  吞了口唾沫,周雲仍然不信地道:「但是,要學得『六形三擊』這套劍法的精髓,必須內力悠長渾厚,有一口至純真氣為輔才行,據我知道,師妹,你的內家修為十分平常,只伯還達不到可以學習這種高深劍術的地步呀!幣幌倫穎恢茉撇鶇┝說鬃櫻濾揮閃車靶吆歟聊渴跡植嫜;5氐潰骸澳悖閽趺粗牢業哪詡倚尬構徊簧涎罷饊捉J*?我學這套劍術根本就用不著靠什麼內力,靠什麼真氣,我就憑現在這些條件就可以學,你不信是不是?」心裡頓時明白了自己師妹全是在渲染吹噓,打腫臉充胖子,周雲卻不敢再堅持下去令師妹難堪,他趕忙陪笑道:「我信,我信,我一千一萬個信,無論什麼功夫,師妹去學還不是易如反掌,事半功倍?憑師妹的才華智慧,哪裡還有做不到的事呢?」重重一哼,衣霜道:「這還像話——」說到這裡,她側首一看秋離,秋離卻正抬頭望天,嘴裡咬著一根草梗,這根草梗便在他牙齒中間上下移動……又一跺腳,衣霜道:「喂,秋大哥,你怎麼了?人家在講話,你卻擺出這一副要死不活的熊樣子來!」

  「哦」了一聲,秋離笑道:「是麼?我是這麼一副熊樣子麼?」白了秋離一眼,衣霜嗔道:「你信不信?」愕然地,秋離道:「信不信,什麼信不信?」.大不愉快地瞪著秋離,衣霜氣咻咻地道:「你信不信我已得到我爹的真傳?學會了我爹的不傳之秘『六形三擊』劍術?」秋離皮笑肉不動地道:「其實這又何必問人家信不信呢?你就在這裡把那套劍法使出來,不即是最好的證明麼?」聞言之下,衣霜不由皺皺鼻子,她呆了呆,十分窘迫地道:「這個……這裡又沒有劍,我怎麼使給你們看?」秋離笑道:「這容易,以松枝當劍不也一樣?」說著,他頭也不回,左手後翻,虛空猛抓,只聽得「哢嚓』一聲暴響,尋丈之外的一株松樹已慎然簌簌震動,同一時間,松樹下一條兒臂粗細的枝杈已應聲折斷,活象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那條斷枝一樣,竟「呼」聲響動著,淩空飛落在秋離手上!

  縮回手來,秋離開始撕除這條斷枝上的針葉橫權,他邊朝目瞪口呆的衣霜,微笑著道:「喏,這不來了劍了?」撫著怦怦亂跳的心口,衣霜驚異無比地問道:「秋大哥,你,你是用什麼法子虛空折下這根松枝的?」秋離將那根光禿禿的松枝遞到衣霜手上,笑吟吟地道:「小把戲,叫做『千里移鼎』這是『隔山打牛』與『淩空攝物』的功夫一種,也是,呢,內家修為上的成就。」

  周雲在心裡早就笑翻了天,他知道秋離是在促狹自己這位嬌寵的師妹了,妙在秋離卻態度誠懇,言詞溫柔,令師妹明明滿肚子火氣卻發不出來,非僅如此,周雲對秋離技藝上的精博亦更加欽服了,他知道,這種『千里移鼎』的功夫,是內家武學上的一種高度精華,不要說他自己達不到這種火候,只怕連他兩位恩師也未必能有此等造詣!

  衣霜的一張俏臉兒業已紅透得有如一枚熟蘋果,她遲遲疑疑地伸手接過松枝,拿在手裡後卻一下子惶惑起來,失措地,她訥訥地道:「秋大哥……現在,現在你就要看嗎?」秋離暗自失笑,表面上卻興高彩烈,裝成極其振奮地道:「當然,當然,『中原雙絕劍』二位前輩的不傳之秘,蓋世絕學,我老早就想瞻仰一番,以為揣摩以開眼界!」

  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衣霜拿著那截松枝在手裡猶豫了老半天,就是比劃不出一個式子。這時,她已然羞窘得香汗淋漓了。

  忽然,衣霜眼珠子一轉思得一計,她故意將松枝斜舉,硬著頭皮道:「你們看見了,這是『六形三擊』的開山第一式就在秋離與周雲強忍住笑,準備看她再如何繼續表演下去的時候,這刁妮子已猛地裝出一副「突有所悟」的形狀來,她立即收回松枝,一臉孔嚴肅神氣地道:「好險,我幾乎犯了大錯!」

  秋離和周雲二人俱不由一怔,周雲忙道:「什麼幾乎犯了大錯?」衣霜莊重地道:「這套『六形三擊』劍法,乃爹爹不傳之秘,當初爹爹授我之時,便曾言明不可任意炫露,更不可教人覷去其中精要。方才我遭你兩個一激,心裡激動,竟貿然欲待施展,好傢伙,若非我猛地想起爹爹戒律,一招一式在你們面前施展出來,豈不就違反了爹爹教訓?要是被爹爹知道,我一頓家法只怕就避免不了,這不是幾乎犯下大錯嗎?」周雲一看妮子要耍賴,不由急道:「沒有關係,師妹,你使你的,有什麼後果由我一人承當!」

  「呸」了一聲,衣霜丟下手中松枝,扮了個鬼臉道:「你承當你個大頭鬼!」

  說罷,不待秋離與周雲答話,已回轉身去,一溜煙奔向木樓那邊!

  秋離哈哈大笑,望著衣霜那窈窕的背影道:「老友,你這寶貝師妹真是精得帶油了!」

  周雲亦笑道:「這丫頭片子也只有象秋兄這樣的人物,才整治得了她!」俯身挽起竹籃,秋離搖頭笑道:「也難說,今天若不是她吹過了火,只怕我也拿她毫無法子呢……」周雲伸過手來執著竹籃另一邊,與秋離合挽著緩步行了回去,他一面道:「其實,我這師妹也相當不錯的,精女紅,善烹調,做起事來又快又能幹,生相更佳,就算稍微慧黠一點,不也是錦上添花,尤屬一得麼?」秋離笑了,沒有接腔回話,心裡在想:「好小子,你敢情又在向我推薦老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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