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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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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單騎歷險 離開小青山之後,秋離馭著他的「黃驃子」快馬加鞭趕向了「仰宛」小青山離著仰宛縣,若是尋常的腳力來說,大約得走個七天八日才趕得到,但「黃驃子」神駿無比,持久耐力,只有五天多六天不到的工夫,業已奔近了仰宛縣城外的那片土丘陵子了。 現在,正是午時,日頭當頂。 秋離有些感慨地移目注視著這些零零散散的、黃紅色泥土堆集成的小丘,這些小丘上依然故我,層疊起伏地聳立在那裡,就有如一個個大小不勻的墳墓。在這裡.秋離曾經獨力手刃了「百隆派」數百人馬,如今、景物依舊,而已死去的那些人卻再也看不到了,就算他們的鬼魂吧,暗中咽泣怕亦其聲乾澀了呢……朝地下吐了口唾沫,秋離快馬奔過土丘陵子中間的道路,他卻不進城,繞著圈子直往城西郊趕去,那裡,有馬標的莊院。 片刻後,他已來到了馬標那座四合院的住宅之前,他抹了把汗彈向空中,翻身下馬,筆直穿過兩邊的土磚瓦房,大步來到中間的大瓦堂門檻。 深深吸了一口飄散在空氣中的稻麥香味,那種香味是淳厚的,樸實的,還帶著幾分濃重的泥土氣息,就宛如一個本本分分的莊稼人身上的味道一樣。秋離靜靜地朝房舍四周流覽了一遍,他藉著這短促的間隙,重溫著他對這座宅院與院主人的依戀及緬懷,朦朧裡,他似又坐在瓦屋後的涼棚下品茗聊天,在微風習習裡,耳際蕩漾著他大哥馬標的爽朗笑聲「秋大叔——秋大叔——」有人在喊他!驀然醒悟,秋離迅速轉身,呢,四合院外,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人正拋掉了肩上的一捆乾柴,飛一樣奔到了他的面前!那年輕人生得濃眉大眼,腰粗膀闊,一身肌膚油黑發亮,尤其他臉上那個蒜頭鼻子,簡直就和馬標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2秋離大喜迎上,叫道:「棒棰!」 是的,這年輕人不是別個,正是馬標的獨生兒馬守成,他的小名,叫「棒棰!」 馬守成搶到秋離跟前,「撲通」一聲就跪下地去,頓時紅了眼圈,啞了嗓門,他激動,悲憤,又加上無比的喜悅,聲調顫抖著叫:「秋大叔,秋大叔啊,你老人家可真來了,大叔,侄兒的眼也望穿了,心也急焦了,大叔,我爹的事你老要作主礙……」一把將他攙起,秋離痛惜地道:「你放心,傻小子,我就是為了這檔子事情來的,莫說這還是我牽累了你爹,就算不是,我也不能坐著看戲!」 馬守成抽了抽鼻子,咽著聲道:「秋叔,我爹和何老爺就在前些天去李大戶家裡喝酒,以後便沒有再回來,不久前來了一位廖大叔,還叫侄兒陪著他又去尋訪了幾次。」 秋離頓首道:「事情我全知道,這些天可有什麼新發現?」搖搖頭,馬守成直愣地道:「全沒有,侄兒領著家裡上上下下十來個長工都四處找遍了,城裡城外的熟人那裡也都去問過了幾十次,俱沒探得爹與何老爺的下落……」秋離鎮定地道:「你娘好吧?」搓著一雙粗大手掌,馬守成啞澀澀地道:「不瞞大叔說,娘這半個月來把一雙眼全哭腫啦……」歎了口氣,秋離愧疚地道:「唉,都是我給你爹娘添的麻煩……」這時,瓦屋里間已傳來一個悶厭厭、啞蒼蒼的聲音:「棒棰,你回來了?是在和誰說話呀?」 馬守成叫了一聲「娘」,三步並做兩步奔了進去,一面大叫道:「娘啊,你老甭愁啦,秋大叔來了礙……」緩緩地,秋離自行進屋,在一張太師椅上落坐。他剛剛坐下,里間的門簾一掀,一位胖敦敦,白團團的中年婦人已顛著一雙小腳匆忙走了出來,她一眼看見秋離,有如見了救星一樣,也忘了禮數,先合十念了一聲佛,然後,她又哭又笑地奔近秋離,一把拉住了秋離的手,哆嗦嗦地道:「二弟啊,上天呆佑我那老馬命不該絕,你可真趕來啦,我做嫂子的沒有一天不念叨你,就盼菩薩能駕起一陣清風把你送來……這是做的什麼孽啊2老馬在外頭闖的年歲全沒遭過這種邪事,不想洗了手反而出婁子……」秋離被她連珠炮似的一陣子話窒得插不了嘴,現在才算有了開口的機會。他先把老嫂子扶著坐下,安慰地道:「不要急,嫂子。我就是為了這檔子事特別趕來的,咱們慢慢商量著辦,包管能把大哥及何前輩找回來。」 抽出手巾擰了把鼻涕,這位馬標的夫人——田氏安心不少地道:「你來了我就寬暢多了。二弟,除了你,只怕誰也不能把這件邪事料理清楚。說起來也叫人怪啊,跳蹦蹦的兩個大活人,怎麼就會直楞生地不見了呢,講起來誰也不信哪秋離低沉地道:「在出事之前,嫂子,可曾有過什麼岔眼的徵兆?」田氏揉了揉紅腫的雙眼,澀澀地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舔舔嘴唇,秋離道「嫂子,這件事,我已多少揣摸出個六七分來了,你別焦急,我總會盡力去辦……」頓了頓,他又沉侶地道:「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了大哥。 他這次的出事,極有可能是因為何前輩的舊仇牽扯才卷了進去,而何前輩又是我為大哥引見後托大哥照顧的,假如沒有這檔子事,大哥也不會出婁子了!」 連連搖手,田氏一臉摯誠地道:「二弟,你快莫如此說話,你和你大哥交同生死,義比山高,兄弟之間原該患難相共,禍福同嘗,說什麼連累,又道什麼牽扯,這全是兄弟們該盡的本分!你別看嫂子我是個婦道人家,你們道上的傳規和講究我也明白,假如連這一點點小事也怨天尤人,那還算什麼義氣呢?二弟啊,老馬和何老爺能平安回來自是最好,要不,我……我也決不會怪你!」 秋離動容地道:「嫂子,你這一說,我就越發惶慚不安了!」 又擰擰鼻子,田氏苦生生地笑道:「二弟,平素雖然嫂子我和你不大多談,全由你大哥陪你,但是你的為人心地嫂子我也常聽你大哥提起,你大哥愛你疼你,就算他自己的親弟弟也不過就是這樣了。這裡,就是你自己的家,你也和嫂了我的親弟弟一般,任什麼事都別和嫂子講客氣,你一客氣,嫂子就更難過……」拱拱手,秋離道:「謝謝嫂子厚愛……」他又一咬牙,道:「媽的,我若找出了這是哪個王八蛋幹下的好事,我不分他的屍就算他的八字生得巧!」 田氏忙道:「歇歇火,二弟……」 秋離恨恨地道:「真是橫啊真是橫,我不先去找他們黴氣,他們已是燒了高香啦,媽的,這些烏龜孫卻竟惹到我的頭上來!」 田氏小聲道:「二弟,你剛才說,已經有了點眉目了?」點點頭,秋離道:「不錯,嫂子,那李大戶有問題!」 怔了怔,田氏驚愕地道:「李大戶?二弟,李大戶和你大哥在銀錢上時常往來哩:我們的莊稼收成也大多賣給他……你不會搞錯吧?」秋離苦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嫂子,如今數他最是可疑。當然,我也希望不會搞錯,反正有一條路總得順著這條路追下去!」田氏歎道:「眼前我已是六神無主了,二弟,這檔子事便全託付你,還求上天保佑我那老馬與何老爺莫出差錯,等著你去搭救……」喟了一聲,秋離道:「但願如此,嫂子。」 田氏一轉頭,叫道:「棒棰,你這渾小子啊,你大叔老遠來了,你就一杯茶也不曉得端來嗎?」裡屋傳來馬守成的回應,片刻後,他已端了一杯茶走出,雙手置於秋離前面桌上,一面訥訥地向他娘道:「娘,我,我進屋去找東西了……」一瞪眼,田氏道:「找什麼東西?」吞了口唾沫,馬守成兩隻大手直往褲腿上磨,他囁嚅著道:「我……我在箱子裡頭將爹藏著的那兩把『手鉤子』找了出來……」田氏呆了呆,一呆之後,立即怒道:「你這渾蟲,你這渾蟲啊,你爹業已洗手歸隱了,這才把那兩只當年闖道的玩意兒收進箱底,你,你卻又翻出來做甚?」怯怯地,馬守成道:「娘,我是想要和秋大叔一道去尋爹爹,那兩把『手鉤子』我也會用,爹以前教過我幾個式子秋離嚴肅地道:「棒捶,你孝心可嘉,是個好孩子,但這件事不用你去,大叔我一個人足夠了。再說,大叔要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很險惡,你的功夫還不到家,一個弄不好再叫大叔反過來照應你,不就更麻煩了?你要知道,你爹都退出江湖了,你就更不能往裡跳,任什麼全別沾,而家裡你娘還需要你侍候,不可以由你涉險。這事就算如此了,我去辦,你陪著你娘聽信吧!」 馬守成猶想再求,他方待開口,秋離已神色一凜,雙目如刃般掃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得馬守成心頭蹦跳,垂下頭去不敢啟齒了。秋離的威霸及厲害,這愣小子是耳熟心詳的,他業已聽他爹述說過太多遍了,在他的心田裡,已把秋離雕塑成了一副可敬亦複可畏的形象,他將這比他年紀相差無幾的大叔看得如此崇高,又如此神異,秋離的心意,他自是奉若神旨,絲毫也不敢違背的了……田氏連忙在旁邊道:「你秋大叔說得對,棒捶,你不要去增添累贅,沒用還反給你秋大叔加麻煩,若是你爹出了險,你再犯上事,那就叫不值了……」馬守成唯唯諾諾,只好打消念頭。於是,秋離又問明瞭那城裡李大戶的住處,再仔細探詢他家裡有些什麼人。田氏一一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不足的地方,由馬守成在一旁補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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