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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回過頭,秋離叫喝道:「小娘子,你不要學你這沒有出息的老爹,放著什麼事不好做偏偏出來作賤,翻屋瓦鑽狗洞的,說多丟人就有多丟人,你看你生得這般標緻法,就是嫁個老公也強似如此摸黑偷暗,見不得光……」章琛的女兒——章敏,面罩寒霜,冷冷地道:「小子,你滿口污言穢語下流卑鄙,也不瞧瞧你自己象個什麼東西?卻還敢在這裡胡說八道,血口噴入……」一銼牙,秋離佯怒道:「咦,咦?我他媽好心好意勸勸你是勸錯了?這才真叫『狗咬呂洞濱,不識好人心』呢,也罷,你們父女兩個如此強橫霸道,混淆是非,我也不願多費唇舌,大家到衙門去論個分明吧!」嚴厲地看著秋離,章琛道:「小於,你好一套裝瘋賣傻的功夫,但是你或者蒙得過別人,卻騙不了我章某,今天你若不說出你的姓名淵源,不供出這車黃金來自何處,小子,你就永遠也不要想活著見明朝的天光了!退了一步,秋離表現出色厲內茬的樣子道:「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雙眼倏瞪,章琛道:「小子,不要以為你有點小聰明,不要以為方才你能潛到我們後面察覺了我們而我們就會高估了你,可能你的腦筋轉得快,也可能你輕身功夫不弱,但是,這並不表示你其他方面也很強,也能勝過我們,似你這等自命『不凡,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於我姓章的見多了。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若你仍然支吾胡扯,小於,你就是在拿你自已的腦袋玩了!」沉默了一下,秋離故意啞著嗓子道:「如果我說了出來,你們保險不對我的金子安生染指之心?」「呸」了一聲,章琛道:「可惡東西,你說了再論其他!」秋離連忙擺出一副戒備姿態,裝成十分勉強的神態道:

  「我,我叫『夏聚』,我爹叫『夏百萬』上個月,我爹撒手歸了,留下了我們兄弟兩個,我大兄叫『夏車』,早娶了老婆,那老婆卻又凶又惡,頂著張孝子臉,一天到晚吵著分家,我大兄怕老婆,沒有法子只有與我商量著把家分了,我分得的田產買賣宅屋全拋手出售,換得黃金兩三萬兩,頭五天我便把這些金子裝一滿車,獨自奔北方的一位遠房姨父去,我不願在家裡看到大兄那狗熊老婆的長臉,更怕她謀財害命,奪去我的金子……哪裡曉得躲過了狼遇上了虎,今晚上卻碰著你這位人王……」冷淒淒地一哼,章琛道:「你說的可是真話?」秋離道:「句句屬實!」厲叱一聲,章琛變色道:「小子,你既是富豪子弟,卻為何識得武功?而且應對之間油滑刁狡,充滿了江湖習氣?」歎了口氣,秋離道:「就是因為我一天到晚在外面和些江人物打交道,我那大兄的老婆才容不得我,她成天哺咕大兄:夏車呀,你這糊塗蟲,死鬼哪,你也不想想,你那混球弟弟成天淨和些橫眉豎眼不三不四的痞子無萊賴廝纏在一起還學得了好哪?他除了會喝酒賭錢扣著鳥籠子泡茶館就只曉得嫖姑娘聽說書,這樣的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將來這份家產不被他敗光了才怪,就是金山銀礦我們也養不起他啊,死鬼,你和不和他分家?你再磨蹭下去,老娘就一根繩子吊死給你看……我那大兄一聽慌了,心疼老婆上吊就顧不得我這做弟弟的啦,三言兩語,家全分了,你想想,我和那些道上朋友混了七八年,又怎麼會不學上三招兩式?又怎能不帶點江湖習氣呢?其實,我壓根還沒在江湖上聞過……」章琛聽道,半信半疑地道:「小子,你不要想騙我……」這時,他猶豫著,固然秋離信口胡謅編造出來的這一番話也算得上入情入理,不露破綻,但是,秋離那股子帶點嬉笑怒駡,玩世不恭的吊兒郎當樣子,卻總使者奸巨猾的章琛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他又說不出這不大對勁的話來,一時之下,卻真有些為難了。

  秋離吞了口唾沫,訥訥地道:「現在你叫我說的我全說了,二位可以放心走了吧?我可不敢再離開車子,我要睡在車上守著,明天一太早就往前趕……」沉吟著,章琛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老實說,我有一個在朝為官的好友,前天在這條路上被一幫劫匪搶去了他的全部家當,晤,也是好幾萬兩金子,因此他托我來查一查,小於,你這形跡可透著不安,所以麼……我要押著你這輛車到他那裡認一認,看看是不是他被劫的東西肚中暗自好笑,秋離在心裡罵著:「扯你媽的卵蛋,明明見錢眼紅,還編出這番冠冕堂皇的謊話來唬人,這到好,大家全胡扯在一起了……」秋離扮成一副熊樣子道:「你又怎知我不是真話?」章琛怒道:「住口,重要的不在你說真話說假話,在於我好友的財寶找不找得到,我必須押著這輛車前去叫他辨認搓著手,秋離道:「如果他認出不是他的失物呢?」濃眉一豎,章琛道:「那自然原物歸還,叫你走路。但是,若為他的失物,哼哼,只怕就有你小子好受的了!」一拍胸脯,秋離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金子是我的,我怕什麼?好,我就跟你們去!」雙目中極快地掠過一絲喜色,章琛卻仍然陰沉地道:「但願你是如此了!」搓搓手,秋離道:「不過,我們什麼時候啟程?要多久才能到達你那位朋友的地方?這件窩囊事是越快解決越好!」冷冷地,章琛道:「馬上就走!」秋離道:「現在?」章琛毫不考慮地道:「不錯,現在。」想了想,秋離點頭道:「好吧,我這就去套馬。」說著話,他剛剛移動腳步,章敏已往側一攔,冷森地道:

  「且慢。」停了下來,秋離臉上湧起一股迷惘的神色,怔怔地道:

  「小娘子,你把我這麼一攔,算是什麼意思?」章琛也有些意外地道:「敏兒,你幹什麼?讓他去套馬!」轉望著父親,章敏的一雙俏眼裡閃耀著穎悟而機智的光芒,她極快地道:「爹,不要相信這個人,他沒有一句真話,你別被他蒙住了,他一定有詭謀……」不悅地哼了哼,章琛道:「為父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什麼刁鑽古怪,花樣百出的事情沒有見過?憑這渾小子就能蒙住我?笑話!」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章敏道:「爹,你想想這人原先現身出來的時候舉止是如何老練穩沉?神色又是如何鎮定自然?他忽而在半途上變得這般含糊畏縮,其中定然有著文章,爹,他不是善類!」一揚眉,章琛道:「你也太多疑了,敏兒,不錯,方才他是有股子蠻不在乎的味道,這只是由於他的愚昧及無知,他自以為可以吃住我們,及至明白我們不是善輩後,他除了俯首聽命外還有第二條路走麼?」焦灼地,章敏又著急道:「但是,他又為什麼故意裝醉?

  而我們明明看見他進入房中安歇了,卻又在我們前來查探的時候神鬼不覺地摸到了我們身邊?爹,你再仔細斟酌斟酌,一個象他所說的那種只在江湖上瞎混的富家子弟會有這種應變的頭腦與身手?如果他真的學得了幾下子皮毛功夫,何以摸到我們近前競卻不被我們發覺?他一定早就看出我們的身分與意圖來了,因此才故作癡呆,準備設下圈套要我們父女往裡鑽,爹,不管怎麼說,設若他真象他自己所講的那種身分;

  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先前那樣機警而洗練的舉止的……」一番話,說得章琛馬上又生狐疑,他方待啟口,秋離已連連「唉」了兩聲,苦著臉道:「這算怎麼回子事嘛?你們父女兩個自己都弄不到一條路去,反而各有各的一套見解,喂,小娘子,你把我看成了什麼人啦?江洋大盜或是剪徑毛賊?老天爺,照你的說法,可真是越來越玄啦……」斷喝一聲,章琛怒道:「小於住口!」秋離歎了口氣,道:「說吧,你老兄到底有什麼打算……」這時,章琛不由沉吟起來,在沉吟中,他把女兒的話透過大腦仔細分析,又逐步剖解,於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反復思考之後,他也覺得情形不對,也覺得秋離的所述靠不大住了!

  冷酷地,章琛道:「小子,你好刁狡!」連連呼冤,秋離道:「怎麼一下於我又變成『好刁狡』了?

  你問什麼我說什麼,句句實在,字字不假,你還要我怎麼辦?

  莫不成還得把一顆心剜出來給你看?」一咬牙,章琛狠狠地道:「說,你是誰?」秋離忙道:「我不是講了,我叫『夏聚』……」驀然——

  象有一道電光閃過章敏的腦際,她如遭重擊般退了一步,一張俏臉兒也霎時變得慘白,微微抖動著,她顫著聲道:「你……你叫什麼?再說一遍……」攤攤手,秋離道:「我叫『夏聚』………」章琛看見平素一向鎮靜不紊的女兒忽然變得如此慌亂失常,不禁大大地吃驚道:「敏兒,你怎麼了?有什麼不對?」一下子沖到父親身邊,章敏恐懼地瞪視著秋離,艱澀地道:「爹,夏聚………夏聚的反義字是什麼?」

  、猛然間沒有會過意來,章琛迷惑地道:「夏聚的反義字?

  夏聚這小子的名姓,怎麼又牽扯到反義字上面去了?夏聚就是夏聚嘛……」面色青白,章敏打了個寒栗,訥訥地道:「爹………夏聚的反義字是不是秋離?」「什麼?」章琛就象被毒蛇咬了一口似地驟然跳了起來,他宛如喝醉了酒一樣歪歪斜斜挪出三步,張口結舌地道:「秋……秋離?」口中惋惜地:噴」了一聲,秋離慢條斯理地道:「好一個聰慧絕倫的小娘子,不錯,我不叫『夏聚」,我叫秋離,我那大兄也不叫『夏車』,只是『瞎扯」罷了,真遺憾,這場好戲演不下去了,本來我想看看,你們爺倆到底還有什麼花巧?還有什麼陰謀意圖?趁便也好在荒野擺平你們,如此一來把戲拆穿,昭,只有在這裡鬆散鬆散啦……」在一陣突如其來的迷亂惶懼中,章琛用力搖了搖頭,又長長地吸了口氣,他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他強自鎮定地道:「你說,朋友,你是秋離?『鬼手』秋離?」微微一笑,秋離道:「天下是很大的,但你找得出人來冒充秋離麼?」咽了口唾液,章琛震駭地道:「那麼……秋離,你早已知道我父女的身分了?」點點頭,秋離道:「當然;還知道你們沒敢上和尚山幫助焦堅,拿碼子向後轉溜之乎也。不過,你們這種作法——」頓了頓,他又露齒一笑道:「雖則在江湖道義上來說於心有虧,但在實際的情況上卻是相當明智之舉,你們父女二位一定明白,只要登臨和尚山,這一輩子只怕就再也下不來了」章琛的面孔倏紅倏白,雖在黑暗之中,他仍然掩飾不住那窘迫之態,有些勉強地哼了哼,他道:「秋離,你不要太小看了人,我『生死一笑』章琛就不算什麼人物,亦不致於膽小畏縮到這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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